江風說,謝謝崔書記,我一定好好幹,不辜負您的厚愛。
“厚愛”一次江風發音相當重。說話嗎,就得掌握重點。
說完了這些,崔定好長時間都沒再說什麼。江風等待著,心裏霍霍地亂跳,雖然開著冷氣,還是覺得手心腳心都是汗。接下來,崔定要說那兩張卡的事情了吧?
正這樣想著,就看到崔定慢慢拉開了抽屜。
他要拿卡了!江風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渾身的血一個勁地往頭上湧。要是他生氣了,自己可就完蛋了。給領導送這麼多錢,隻能說明自己工作能力不行,需要走旁門左道。江風可不想給崔定留下這麼一個壞印象。
不過崔定從抽屜裏拿出來的不是銀行卡,而是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也是暗紅色的。就好像江風不存在似的,崔定自顧自地一下下梳理著頭發,很享受的樣子。
江風的心又撲通一聲掉了回去。虛驚一張啊。都說伴君如伴虎,自己就伴了這麼一小會,就覺得夠折磨人的了。他悄悄調整著氣息,以使自己看上去更平靜些。
崔定又開口了:你和尹紅妹在一起工作過?
江風的心又揪了起來。崔定的這句話,顯然是有來由的,那就是昨晚自己替尹紅妹送上的那張卡。江風略一思忖,馬上就明白了崔定這句話的意思,他是在投石問路呢。
領導們收錢是講究藝術的,不是盲目收的,不該收的當場嚴詞拒絕,收了的,該退的退,該上交的上交,該轉入廉政賬戶的轉入廉政賬戶,隻有他們認為關係最牢靠的,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的,才會笑納。你江風我信任了,可尹紅妹這人怎麼樣?你們關係如何?你替她送上這麼多錢給我,牢靠嗎?這才是崔定此刻最最關心的問題。
明白了崔定的心思,江風就可以對症下藥了。他身子往前傾了傾,萬分誠懇,掏心掏肺地說,崔書記,您放心,我和尹紅妹在一起工作過兩年,我用人格擔保,這個人是個君子,可交。
“君子”“可交”,四個字就把意思完全表達出來了,江風暗暗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崔定果然是微微頷首,嘴角甚至出現了一絲笑意,看來是非常滿意江風的回答。他梳著頭說,好,好,紅妹不錯。
江風一直等著崔定開口說銀行卡的事,但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似的,也根本沒有提起的意思。別說提起了,就連別的什麼話也沒有,就那麼慢條斯理地梳著頭。
江風被這壓抑的氣氛搞的直喘不過氣,如坐針氈,度日如年。看崔定好久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意識到談話結束了,就說,崔書記,沒別的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您了。
崔定這次反應挺快,立馬說,啊,好,好吧,我一會還要去開個會。說著,已經站了起來。
江風也隻好站了起來,說崔書記您忙吧。往外走到時候,感覺雙腿軟綿綿的,都走不了直線了。
從崔定辦公室出來,江風失落的要死。20萬啊,就換了兩個“不錯”,你江風不錯,尹紅妹也不錯。靠!
秘書長臧奇鬆的辦公室和崔定錯對門。都說衙門深似海,現在沒衙門了,但政府機關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還是比海還深。就拿整個市政大樓上,開門辦公的除了辦公室、收發室,基本上就剩下臧秘書長了。這也難怪,為主要領導服務嘛,要做到隨叫隨到的,並且還要及時掌握領導門前的動態。江風剛從崔定辦公室出來,臧奇鬆就看到了,也從自己辦公室走出來,笑嗬嗬地說,江風,談完話了?
江風心想,是談完了,不過崔書記總共也就說了30多個字。當然是不能表現出來的,就裝作很受寵的樣子,笑著說,是啊,談完了,謝謝秘書長關照。
臧奇鬆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想說什麼,又沒說,最後意味深長地說了兩個字:不錯。
關於崔定突然召見一事,江風隨後靜下來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送禮金的那晚,按照職務,他是沒有資格上樓的,隻能享受地下室待遇。這本來也沒什麼,市直各單位的副職們都是這個標準。
但崔定沒想到的是,他的禮金竟然這麼有分量,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樓上客。所以崔定又安排了這次召見,算是對江風那晚沒有得到優待的補償。至於退回那兩張卡,完全是江風一個人在異想天開,癡人說夢。不過話說回來,手榴彈扔出去,怎麼著也要聽個響的,崔定的兩個“不錯”,也絕不會隻是說說。隻是還安紅那張卡的事,看起來有些遙遙無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