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有些愣神兒,自從她來到南宮部落之後,雖說南宮沫對自己也算是照顧有加,卻沒有親密到這個地步。
娘親對自己好,沐千尋對自己好,星涯閣的姐妹對自己好,師父對自己好。
都說人心險惡,世態炎涼,她這大半生卻好似沒碰到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沒走什麼彎路。
可是她從未想過會有南宮沫這樣一個人這樣對自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一瞬不瞬的盯著南宮沫。
南宮沫的年紀…若是她的親生母親沒有將她丟掉,該也是這個年紀吧,南宮沫長得很好看,縱使是人過中年,也依然難掩風韻。
琉璃般動人的桃花眸,一垂眼簾長長的睫毛覆下來,美得驚心,隻是在歲月的打磨下,多了幾分堅毅。
一雙玉手長長的細細的,帶著不冷不熱的溫度,怎麼都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一雙手。
看著看著,竟看癡了,心中突然泛起一陣酸楚,她這樣做,無非是為了南宮踏雪吧。
為了她的女兒不受責罰,不惜放低她的身段,來為自己上藥,不由得嫉妒起南宮踏雪來。
再想想自己,從小被親生母親拋棄,好不容易有人收留,老天還殘忍的把她帶走了。
她開始想念,想念皇城那座破破爛爛,一下雨就會漏的滴滴答答,一下雪就會凍的無處可鑽的屋子。
開始想念,記憶中那個常年帶病,滿臉皺紋的娘親,她就算自己餓死,也不會置她於不顧的娘親。
紗布已經完完全全的扯開了,草兒身上的傷口一覽無遺,南宮沫看著草兒泛紅的眼眶,心底一揪:
“可是弄疼你了?”
“沒有,草兒隻是想起了逝去的娘親。”
草兒輕輕的搖頭,聲音略微帶著哽咽,眼神中是化不開的傷感。
南宮沫定定的一笑,眸中的傷感竟然與草兒那麼相似,似乎她也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傷心事。
草兒渾身都是被捕獸夾淩虐過的痕跡,傷疤深可見骨,小腹,肩頭,手臂,小腿,腰間,一個又一個的痂。
盡管已經不再流血,可還是看的人揪心,再傷的重些,怕是就直接沒命了吧,這毒害之人本就是衝著她的命去的。
南宮沫瞅著身上的疤,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眼神愈發的沉了,這就是她親生女兒做出來的事!
傷藥塗到手心,手心慢慢的觸到傷口,溫溫的手,冰冰涼涼的藥膏,莫名的舒服。
忽然,南宮沫的神色大變,一張紅潤的臉變的蒼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動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草兒望著失神的南宮沫,不知所以,好好的,怎麼像見了鬼一樣,可是卻不敢打擾。
南宮沫的手極慢極慢的放下來,暖意消失不見,一直覆在她腰間一處完好的肌膚上,像是在確認什麼。
眸中泛著淚光,過了好久好久,才來口,聲音變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這個疤,是哪來的!”
草兒納悶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間,她身上的疤痕不都是捕獸夾留下的嗎,況且南宮沫此刻摸到的地方,並不疼啊。
直到她的手摸到腰間南宮沫口中的疤,草兒才恍然大悟,看南宮沫的樣子,不安心極了:
“這疤是從小就有了的,還是娘親發現的呢。”
“娘親?你的娘親是誰?”
南宮沫的聲音帶著絲絲顫抖,盯著草兒的目光帶著濃濃的迫切。
“我的娘親是夏國人,不過我是被她收養的,她已經去了,至於我的親娘,我並不知曉是誰。”
南宮沫忽然掩著嘴巴嚶嚶的哭了起來,哭的草兒莫名其妙,想安慰,又怕適得其反,心中某個地方揪成了一團。
南宮沫猛地一轉眼,又是驚得發不出聲兒,指著玉麵婆婆,整張臉都扭曲了。
“單顧?這是…”
草兒順著南宮沫的目光看過去,玉麵婆婆正頂著她前些日子製成的麵具修修改改,赫然就是南山先生的樣子。
單顧?難不成南宮沫認識南山先生,還是說南宮沫認錯人了。
南宮沫一向在眾人心中都是高貴典雅的形象,從未如此失態,今日這接二連三的不正常舉動,著實讓草兒有些傻眼。
玉麵婆婆將麵具從臉上撕下來,愕然的盯著南宮沫看,她跟在南宮沫身邊都已經快十年之久了,從未見她哭過,更不要說哭的這般眼淚鼻涕都混作一團了。
“這麵具是草兒製的,可是有什麼不妥?”
沐千尋這裝睡再也裝不下去了,眸中輕動,悠悠的睜開,朦朧而又艱難的樣子,然而,此刻根本無人在意她是怎樣醒來的。
南宮沫的眼神又重新聚集在草兒身上,緊緊的攥著她的手掌,用上了渾身的力氣,激動而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