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晨麵上勉強的笑意一瞬間垮掉,清眸半掩,抿著唇,呼吸急促不勻。
雙腿幾乎是拖著地麵的,額上的汗水,不消片刻,又積了密密的一層,兩腮撐起,辛苦的忍耐,顯然,是開不了口的。
“主子,夜晨她為了救我,受了傷,她……”
冷皓眼眶微紅,帶著幾分哭腔,話語硬生生哽在了半句,下巴微抖。
怔怔的望著夜晨那張煞白的麵龐,滿心的酸楚,一路被追殺,顛沛流離,不知她們受了多少苦。
跟著她的人,還真是多災多難,她要如何彌補她們受的苦,又要如何麵對淺寧,她把活生生的淺言帶出去,卻連她的屍首都帶不回來。
僵直著身形,扶著夜晨坐下來,手足無措,滿腹的話,卻不知該從哪句始起。
淺寧將朔兒遞給秀兒,猛地撲進沐千尋的懷裏,哭的淒淒慘慘,斷了線的淚珠子,落在後背,冰涼涼的。
沐千尋加緊回抱她的力道,撫著她淩亂打結的發絲,無聲的默默的陪著落淚,慢慢的,添上了幾分哽咽。
捏著鼻翼,努力逼迫自己不哭出聲兒來,淺寧顫抖的身軀,似乎在一下下的擊打著她的心,輾轉的難受。
淺寧從未遭遇過這般膽戰心驚之事,她知曉,她怕,她隻是一個小丫頭,她不該被卷進這場腥風血雨,不該與她有所牽連,無論是今生還是前世。
淺言的死,會更打擊她,可……她又不得不知曉,此事瞞不住,更瞞不得。
若是論感情深厚,淺寧和淺言,是誰人都無法企及的,打小,她們二人就形影不離,怎料初次的分別,居然成了永別。
半圓的冷月,悄悄的鑽進雲層,翻滾的層層疊疊的天際,濃鬱了夜色,冷風瑟瑟拂麵,一如安遠東郊林子此時的氛圍,沉悶淒涼。
淺寧靜靜的靠著一顆老樹,滿麵木然,緊緊的攥著胸口的衣衫,一動也不動。
秀兒守在邊上,安撫著睡的正香的朔兒,彎彎的眼眸紅通通的,像隻受驚的小兔子,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安慰,隻是安靜的守著。
淺寧不哭不鬧,不追根究底,甚至是不言不語,話,是沐千尋親口所言,不會有假。
可,從她的內心,她是不接受事實的,她始終不相信,淺言,居然沒了,那個陪著她瘋瘋鬧鬧的丫頭,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在刻意的蒙蔽,並沒有存有幻想,她隻是固執的固執的認為著,淺言還在。
或許,是因著未曾見過淺言的屍體,又或許,隻是單純的固執……
直到今後的今後,過了好久好久,從紛亂到安定,從繁華到平淡,從韶華到中年……
淺寧再也沒有主動提及過淺言的名字,沒有跟別人說過,她曾今有過一個很好很好的姐妹,同吃同睡,脾性相投,情同手足。
除了在那片湖邊祭奠時,沒人見過,淺寧再為淺言哭過。
似乎,她真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忘記了淺言這個人,與陌弦的頹然全然不同,她還是會笑會鬧,會大吃大喝,會悉心的照顧沐千尋。
其實,她隻是始終在固執,或許,她從一開始就認為淺言沒了,可她的心卻不願承認,一直都不願意……
有時候,麻木也是一種悲傷,一種無法言喻,無處訴說的悲傷。
趁著夜色,一行人偷偷潛回了安遠客棧,大著膽子,在巡守的眼皮子下晃蕩。
草兒製的麵具倒是還不少,用以遮掩身份,萬事皆容易了許多,沒了被通緝的困惑,他們總算是用不著提心吊膽了。
淺寧已經入睡了,至於是真睡還是假睡,誰都不得而知,有時候,其實逃避,比麵對更有療效。
夜晨躺在床上緊合著雙眼,滿臉痛楚之意,呼吸仍然不勻,時長時短。
淩澤守在一邊,瞧著沐千尋為她施針,細細小小的銀針每每刺進去一根,淩澤的眼皮都要跳上一跳。
其實,相比她身上的傷,這幾根細細的銀針,又能算得了什麼。
“好好照顧她,她傷的很重,拖的太久,一時怕是難以痊愈,功力……也會受到影響。”
沐千尋緊蹙著眉,滿眼凝重之色,替夜晨掖好被角,撇了淩澤一眼,淡淡的出聲兒。
“好,我會照顧好她的。”
淩澤的聲音微微發緊,幹澀,攥過夜晨垂在身側的玉手,重重一歎。
沐千尋欣慰一笑,轉身出了屋子,留他二人獨處,淩澤向來是個靦腆的,想必這次是真的被驚嚇到了。
手中拿著一遝的白紙,輕聲的招呼著守在門外的血允:
“將這個給弟兄們散下去,一人一張,連夜謄抄一遍,燒掉。
明日按著上麵的方子抓藥,盡量差開時間,分開藥鋪,每人抓十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