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著,停筆,悠悠的轉動著骨節之上的扳指,望著沐千尋的神色,微怒。
他果真,還是小看了這個女兒,他以為,她沒這麼快從慕宥宸的死中走出來呢。
她回來的竟這般快,還是在沒有驚動他的情形下,最令他驚異的,莫過於她的功力,好似與之前……有所出入啊。
先前,百裏孤蘇回來向他複命,他雖心有猜疑,也隻當是慕宥宸的死刺激到了她。
眼下,他親眼看著百裏孤蘇死在她手上,並且不費吹灰之力,才知,此事,究竟是何等的蹊蹺。
百裏孤蘇死在她劍下,是事實,可她那尋常的氣息,亦是事實,著實令人捉摸不透。
沐千尋扯扯嘴角,注視著因赫連銳絕一個手勢停滯的守衛,心中泛起一陣冷意。
論陰險狡詐,赫連銳絕無人能及,她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他又何必裝模作樣。
淩銳殿外吵吵嚷嚷的,廝殺聲,喊叫聲,刀劍相擊之聲,縱使雨水滂沱,也難以掩蓋。
沐千尋緩緩的勾勒起嘴角,看來,這一戰,勝負已定,赫連銳絕大勢已去!
“不好了!不好了!宮門被破開了!有逆黨殺進來了!”
混雜著雨水,隱隱的傳來一道清晰的聲音,淩銳殿大開的門檻前,一名渾身是血的守衛,話音未落,就直挺挺的撲倒在地。
赫連銳絕那鎮定的麵色,終是一點點陰沉下來,盯著沐千尋的目光,帶著幾分凝重:
“這,也是你搞出來的?”
“你既已知曉,又何必明知故問!隻是,你不知曉的,還有很多,譬如,我今日不僅要反,還要取了你的性命!”
提著劍,劍尖劃著地麵,火星四濺,所經之地,是一道力度均勻的劃痕。
語氣淡漠,眼神凜冽,周身的氣勢讓人避之不及,深幽的眼眸,一點一點,變得猩紅!
赫連銳絕依舊沒有吩咐守衛動手,到了如今,他仍不覺著沐千尋能威脅到他的性命,又似乎,沐千尋的暴怒,他早有預料。
在下令殺慕宥宸的那一刻,他早已知曉,沐千尋會有何等的反叛心思,遂,他仍不驚慌。
“這部落,本就是要留給你的,你為何要反?
你可知,這弑君殺父,是天理不容的,是要遭萬人唾棄的!
你若是此刻停手,父汗也隻當你是任性,不會計較,停手吧!”
聽著赫連銳絕輕描淡寫,冠冕堂皇的說辭,沐千尋隻覺著荒謬,他以為,事到如今,她是稀罕他的江山,還會稀罕他的寬恕嗎?
“父汗?我的父親,遠在夏國,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父親!你這般的稱呼,我隻覺著惡心!
天理不容?萬人唾棄?你這位置,是如何得來的,會比我磊落到哪裏嗎?
我殺你,是懲奸除惡,是順應天道!就算有報應,你也看不到了!
你惡事做盡,可曾念及過你所做的,為不為天道所容?
娘親幫你,助你,親手將你推上這位置,你都能狠心叛她,殺她!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天理!”
每往前邁一步,外圍的守衛圍的就緊一步,沐千尋越說越激憤,徹底的撕破了臉,刨開了心。
“你說什麼!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素來鎮定自若,臨危不亂的部落長,此刻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被沐千尋擊破了所有的偽裝,將他的本來麵目,原原本本的暴露了出來。
站直身子,滿麵猙獰,銳利的眸子凶光乍現,額上的青筋似乎都要爆出來了。
用力的拍擊著案桌,案桌上的硯台被打翻,墨水染的到處都是,整潔的案桌,狼藉一片。
“這就觸怒到你了嗎?你不是殺人不眨眼,什麼都難不倒你的嗎?怎麼?心虛了?這麼些年,我娘親可曾入過你的夢,可曾想向你索命!”
守衛的長槍刀劍,就圍繞在她身前,她卻是毫無畏懼,能在他臨死前,一睹他的醜態,也是件樂事,隻是為何……她一點都不覺痛快呢?
“你給本汗閉嘴!閉嘴!”
赫連銳絕越是失控,沐千尋嘴角眉間的笑意就越是濃鬱,眼眶……也越是猩紅。
看來,赫連銳絕果真是對淩星萬分忌憚的,二十多年了,這仍是他不敢提及的,是被他潛藏在心底的,妄圖極力掩飾的東西。
撥開守衛的長槍長劍,慕宥宸瀟灑的站在沐千尋身邊,握著她微微發抖的肩。
修長的手指,摸著鬢角,將麵上那薄薄的麵具,輕輕的撕扯下來,露出那張俊逸的,同樣讓赫連銳絕深深忌憚的麵龐。
“部落長!別來無恙啊!”
慕宥宸淺笑著,滿目寒意,明亮如斯的眸,滿意的注視著赫連銳絕的醜態。
“你沒死!你竟然沒死!拿下,給本汗拿下!統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