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在城南占了好大一片地麵。除了主宅之外,凡貼著皇子府的院子也被盡數買了下來。普通的大戶人家也會置這麼些宅院,一來少了麻煩,二來也可以安置一些不能進府的男人。但是皇子府的理由,稍稍有些不同。
雖說主仆有別,但是皇子李玥吟到底尚未出閣,所以即使府中做事的女人超過一半,按禮也是不能住在府裏的。住得太遠則每日往返不便,於是當初便將貼著皇子府圍牆的房子全買了下來。預計著暫時先讓那些管事和侍衛住著,待到皇子府有了女主人再做計較。
這些院子多是一頭連著大街,一頭貼著皇子府,買下來之後並沒有多做修葺,隻挑了幾間出來在牆上開門打通就算完了。
殷碧涵住的小院子就是這樣。地方雖然小了點,但是兩頭都很方便。房間裏雖然簡單,不過床、櫃,最多再加張桌子就沒了,不過看在隻是過夜睡覺的地方,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她在這屋子住了大半年也沒見怎麼收拾,所以除了還算幹淨之外,簡直隻能說是乏善可陳。
此刻,殷碧涵就坐在桌子的邊上。桌子上有一塊手巾,而手巾上有一小片黃澄澄的碎片,好似是什麼首飾上掉下來的一樣。
她看著托著頭,看著窗外的陽光,神情有些懶懶的。
自從前幾日她在庫房裝出老實得過了分的樣子之後,翠葉的確是沒有再來找過她。那個心思活絡滿腦算計的小廝,隻怕已經對她沒了興趣。雖然她從此再不會吃到翠葉從膳房裏偷拿出來的好東西是有些可惜,不過也不至於讓她介懷。
她的麻煩,依然沒有解決。殷碧涵轉了轉身體,慢慢坐直了。
雖然翠葉的確是討厭塗正,而且殷碧涵也相信自己的話已經勾起了那個小廝的某些想法,但是憑他一個膳房的二等小廝,能有多大的作為?
照她聽到的消息來說,不難看出一些事情。
首先,總管知道塗正的作為。
第二,雖然知道了,但是總管忌憚著塗正的弟弟,也就是綠茗,所以遲遲沒有將這個禍害剔除出皇子府。
如今的困局,全在總管身上。
塗正的作為,即使不繼續也總有被發現的一天。到時候如果總管故意想要打壓綠茗,自然是拿塗正開刀,但是如果她想息事寧人呢?
那麼罪魁禍首,就是她這個什麼幫手也沒有的小庫房了。
偷盜的罪名可大可小……不,殷碧涵低頭看向眼前的金色碎片,偷盜禦賜的物品,是死罪。
所以,目前推導出的結論就是,她的命運全掌握在那位總管的手裏,或者說,她的一念之間?
意識到自己的命運竟然如此脆弱柔軟,殷碧涵有些嘲諷地挑了下眉,雖然隻是淡淡的,稍縱即逝。
綠茗是內眷,她隻聽過名字沒見過人。而那個總管殷碧涵倒是見過,不過也隻是匆匆兩三句話的功夫。努力回憶之後,也隻約略記得總管姓安,說話比較沉穩,至於其他的,包括相貌什麼的都是模糊一片,什麼都記不清了。
原來,她竟然怠惰到如此地步了?
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殷碧涵對自己嘲諷似的笑了笑。
曾經的她,與翻雲覆雨雖然相去甚遠,至少日子過得很悠哉。而現在,她竟然對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到如此地步,連身邊發生著什麼事情都不明白。如果不是那天夜裏偶爾聽見的那麼一句兩句,恐怕她就是死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殷碧涵再次低頭看向手巾上的碎片。
現在雖然沒辦法做什麼,但是這個東西卻決不能留在她手上。心念一動,殷碧涵收起碎片,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院子隻有三間房,一間是殷碧涵用了,還有一間則屬於塗正,第三間空著經常被塗正拿來當賭錢的地方。
這個時辰不用塗正當班,賭坊也還沒有開門做生意,她的房門上卻掛著一把鎖,顯見是不在屋子裏。殷碧涵將鎖拿在手裏掂了掂,還是放了下來。
塗正這方麵倒是小心,殷碧涵一邊想著,一邊又轉向空房。
空著的房間裏隻有桌椅,桌子上隻一個骰盅,也許是塗正用完後望了拿回去。
殷碧涵慢慢踱進房間,然後將骰盅拿了起來。
她看著手裏黑色的骰盅。她手指碰著的地方,正是平時搖骰盅碰到的地方。而她的袖子的一邊,剛好碰到骰盅的邊,被那裏的一條細小的裂紋勾住。
袖子……
對了。
可以這樣。
殷碧涵從手巾裏拿出那碎片,然後小心地把碎片推進那條裂紋裏。兩者大小相合,碎片嵌進去之後,殷碧涵用力搖了幾下也沒有搖下來。
滿意地點點頭,殷碧涵把骰盅放回原來的位置,原來的角度,然後慢慢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