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城裏最不缺的就是高門大院,其中更不知道有多少武將,卻唯獨城南的皇子府裏才有校場。其實個中原因倒也不難明白,即使聖眷再隆誰又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藏兵練兵?臥榻之側不容她人酣睡任是無知小兒也該明白,更何況赤月刑典上明明白白地寫著,“無旨,兵十近皇城十裏者,視同謀逆”。
所以皇子府裏的校場雖是奉聖旨而造,即使三四百人也容納得下,卻也不會真正屯兵演練。素日裏除了府中侍衛偶爾會用到之外,主要還是為了皇子的方便。
晌午,皇子府的校場上。
一個年青的男人站在場中,身後是兩名侍衛和一個小廝。
他一頭黑發不似時下年青公子滿頭珠翠,而是綰成髻後以青玉冠束起。雖是家常用的小冠,卻是玉質溫潤絕非凡品。他膚色略略偏深,修長濃密的眉下是一雙黑水晶般清透而堅定的眼眸。一身白綾箭袖上用同色的絲線繡著盛放的牡丹紋樣,乍看素白一片,光線流轉之下隱隱顯出華美之態。衣飾雖然精致,卻絲毫不能掩蓋男人本身的氣質。他靜靜地站在校場上,身形修長,姿態挺拔,儀態大方,從容不迫。
他伸手取過黑色鐵胎雕花大弓舉起,然後左手取箭搭在弓上,慢慢地,穩穩地將弓拉至最滿。然後,一放。
箭“咻”地疾射出去,猛地紮進二十丈外靶心的正中間。
幹淨利落的一箭。
“殿下。”皇子府總管路悠不知何時出現,她靜靜地候在一旁,乘著他射箭的間隙突然開口說話。
皇三子李玥吟,就是這個彎弓射箭的男人手一頓,道:“什麼事?”他聲音清潤,與人十分相稱。
“兩位殿下那裏都來了人。”路悠躬身回答。
李月吟臉上未動聲色,卻還是抬起了手。
身後的侍衛見機,立刻走上前雙手接過黑鐵弓,後退兩步才轉身走回原來的位置。同時,小廝捧著托盤送到離他不遠的地方,托盤裏是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手巾。
李玥吟拿起手巾,在額頭上隨手輕拭了一下,又放回托盤裏。他說:“這回又是什麼?”聲音隱約地有些不悅。
李月吟一邊說,一邊朝校場外走去。路悠和小廝緊跟其後,而兩名侍衛則靜靜地行了一禮,默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路悠跟在李月吟身後兩步的地方,說:“大殿下送了貼子,請殿下五日後過府品評新得的名劍。二殿下則送了一匹大宛馬過來。”
李月吟腳下一頓,又繼續朝前走。“名劍和大宛馬……”陡然提起的興致轉瞬間又壓抑了下去。
當今禦座上的那位膝下共有三女二子。五人裏除了幼子尚在皇宮外,四個人均出宮開了府。四人中自然是以李月吟最為特別,畢竟他身為男子不僅獲賜府邸,連字都同時賜下,可見在今上眼中有多麼地受寵。
姊妹幾個之間雖不能說手足情淡,但是到底非同父所出,想要親近也難。不過,真要仔細比較起來,李月吟與性子爽快利落的長姐李濟乾更容易親近些。不過,也隻是更容易而已。但是自從李月吟開府之後,不止是他的長姐濟乾,連二姐李濟彰似乎也突然轉了性子。兩人似乎都想要彌補之前不夠親近的遺憾,不斷向李月吟示好。皇長女投李月吟所好,經常搜羅神兵相贈,而皇次女則頻頻相邀飲宴,名目也是讓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