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爹爹不受朝廷奸臣狗官的誣陷,我想,我家不會破敗。我仍然是沈府中的一位快樂無憂,錦衣玉食的小姐。
隻可惜,一切去得太早。
在那白雪茫茫的冬日,娘親將我交給了一個女人。
府裏的大火蔓延而上,似彩霞暈染了半個天際。
娘親摸著我的頭,攢出一個慈愛的笑:“月兒,你爹是被冤枉的,你爹一生都是好人。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麼?”
我模棱兩可地望著她迷離的淚眼,十分聽話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不清楚娘親是什麼意思,在沈府的日子裏,我懂得要做的,隻是一個大家閨秀。
接著娘親起身,拉了我身後站著的一位著身粉紅衣裳的女人,她年紀不大,估計跟我娘親不相上下。
我隻微垂著頭,聽娘親和她的對話。
“阿妹,月兒她……就拜托你了。”
那個女人頓了片刻,蹲下看著我的眼睛。片刻,便用一雙溫柔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隻聽得頭上有一個聲音響起:“阿姐,你放心,月兒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安心罷!”瞅了那大火彌漫的沈府,“我知道,你是死都要跟著他的!”
娘親迎上她誠摯地一笑,微微側了頭,雙眸一轉,淺淺一笑:“阿妹,你是月兒的姨母,不需要什麼都遷就她。凡用得著她的地方,盡可使喚。月兒較聽話的。隻盼阿妹你,待到月兒成年的時候,給她找一位好人家嫁了,好好過活便是了!”
我看著身旁那女人連連點頭,我知道,娘親是將我交給了她。而她們之間的對話更表明我可以完全信賴她,因著她是我娘親的妹妹,我從未謀麵的姨母。
大火燒得越來越盛,我眼巴巴地瞅著一本正經的娘親。
還來不及出聲,就見得娘親掙脫了我的手,朝著紅光滿天的沈府跑去。
霎那明白,娘親是想同爹爹一起死,而我所能做的,隻是站著看她陪同自己的相公共赴黃泉。幾次躍躍欲試地想要伸出手臂拉住她,可是身側的這個紋絲不動的女人卻用她強有力的臂脖死死摳住我,即便我聲嘶力竭,也無法求得她放了我。
“月兒,你進去有什麼用?你娘鐵定是要同你爹死的,現在的你沒什麼能力,他們是在用死捍衛自己的清白!”
有一刻,我隻覺得無助。是,生我養我的娘親和爹爹可以用死來證明清明廉潔的名譽。但他們永遠不知道,在我這個女兒的眼裏,最重要的隻是想要他們留下來陪著我,或者死時帶上我一起。
也永遠沒有人知道,當這個世界,一個人孤零零的麵對每一天是怎樣的淒涼和寂寞。
從我跟著這個名義上的姨母開始,我才知道,那所謂的寂寞還帶走了我一生的幸福。我無可奈何地成了藝妓。
姨母,現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竟是崆城著名的花樓之人豔春樓的老鴇,一個名副其實的管事者。
蠟燭一盞,耀著淡黃的光,暈在我身後那扇貼著花布簾的軒窗上,布上有一匹駿馬,馬上騎著一位身穿月白戰袍的男子,他的側臉清冷俊逸,黑色發絲由一錦帶束著,似乎起了微風,他身後的江麵上還微微泛起了幾絲漣漪。
隻可惜,這樣瀟灑動人的地方卻是我即將埋葬幸福的墳墓。
這一晚,朗朗月空,門沿處掃進一地的白光。
姨母特地找來幾個得心應手的丫鬟,伺候我沐浴更衣。一切完畢,又將我從頭到尾地打扮了一番。很想笑笑她們這般差的審美能力,所以約莫覺得我的臉像猴屁股了,才匆匆閉門出去。
身後尖銳妖嬈的笑聲響起。
“月兒啊,這麼多年你已經成了我們豔春樓的頭牌,不過這女人啊,不能太死心眼。”她走近,兩手放在我的肩上,對著鏡中的我左瞧了瞧,右瞧了瞧,最後心滿意足地續道,“你這個模樣比姨母當年還要可人。相信晉公子也會很歡喜的。”
我不明其意地瞪著鏡中的她,實在想象不出娘親怎麼會將我托付給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親戚。或許,世上已經沒有親戚能成為我們沈家人的蔭蔽,所以他們都選擇了死,隻因為我年紀尚小,便不忍心,所以才替我做出了這個選擇。
一個生的選擇。
“媽媽,你這麼對我,真沒有良心!”我恨恨地看著她。
她愣了愣,若有所思,接著托著我的下巴猖狂一笑。
“沈莘月,我告訴你,這個世上一個女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咬牙放棄自己最為重要的東西!你娘已經死了,你覺得一個死人的話對我這個活人會有什麼影響麼?良心?嗬,又值幾個錢?這一大樓子的姑娘現在不都沒什麼怨言麼?對了,忘了跟你說,晉公子可是我們的老常客,惹惱了他,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說完這樣一番冷語,她搖著孔雀羽毛扇便大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