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怡看看被他握在手中的雙手,輕輕笑了,但神情又嚴肅起來:“但,這隻是緣由。我最想說的,隻這最後這一句話。”
“嗯?”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了還算平靜:“我,已經死了。”
果然聽到蘇顧的聲音一顫:“什麼?”
淒苦一笑:“重歸靈穀後,我愈發疑惑為何我會昏著十年,沒有血盡而死,而這些年,為何我似乎又總與旁者不同……於是進入地界,往重眀鏡處查探前情,卻發現……原來十年前,那個毀我家園的奸細為利用我殘軀中所剩靈力,同利用了我的軀體,做出毀天滅地之事,而他的妖靈與我的軀體,非神之力已無法分離。於是九重天上,那些仙尊眾神,想將莫怡此人同那妖邪一起處以極刑,或許又介於我也算是被人利用,故未將我的魂魄如他般誅至煙消雲散,但因我們多年粘連之故,剝離時我終受他影響,淪為不滅之魂,被投於人世,也不知是哪位恩神一時慈悲心起,竟為我重鑄了一具身軀,以供在人世日光下存留。”
蘇顧神色一晃:“你卻是始終沒有錯……”
“不……看過往事後仔細回想,被他占據的十年,亦並非毫無感知,隻是仍沉浸頹廢之中,竟從不反抗,相反,為了殘魂的安靜,抑或是為了盡快消耗盡魂魄,我竟然……主動提供靈力,助他為非作歹……”莫怡無力的閉上眼,“所以,亦是重罪加身,你父君為有人撐起他設在人界的‘千年基業’靈穀,也似曾為我求情……總之我還活著,而我的責罰,便是承受永世孤獨之命,守持靈穀。但我卻違了此戒。還因自私……連累了你。知道這個,你是否恨我?即使沒有這責罰,我是魂魄,我們也……本就不能在一起。”本就是她的錯。她也過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卻是因為……在隱瞞之下將蘇顧拖進了自己愛情的自私。她雖然了解蘇顧,卻並不知道他在得知了她明明知道他會怎樣卻還是自私地將他拉下了這個無法背棄,但不背棄卻又要麵對族人父親嚴懲的,這樣一個漩渦,會不會恨她。即使被恨,她想她也不會有怨言。可是如果他真的怨了她,她心裏還是會很疼,畢竟她的一生,唯真正愛過這一個人。微微仰了仰頭,想要把眼睛裏那一點水霧壓回去。
蘇顧笑笑,將她攬入懷裏,溫柔一吻落在她發上:“你可知道,你的自私,於我有多重要。”
她恍一恍神,無奈卻滿足地一笑,複抬頭看看越來越陰暗的天,心裏一沉,知道那一刻快要來了。依在他懷裏:“蘇顧,記得好好活著,作為荒魂……我將再無來生,而你卻可以有更美好的以後。所以……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管我,記得以自己為重,找一個人,代我與你相守一生……然後,忘了我吧……”說出這話,顯然比想象中艱難,然而就算心碎,她說出來了。
“你……”蘇顧忽然一陣眩暈,逍遙草……茶!她竟……
……之後的事情,蘇顧是在地界醒來後才一點一點打探到:那天他昏過去以後,他的父君就抵達了靈穀。莫怡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罪責,並告訴天帝與閻羅,是自己想利用蘇顧恢複元身所以對他使用了魅術,而蘇顧自那以後從未和她發生過任何,隻是因為想要負責故娶了她。此中也並沒有提及蘇顧私自保留神識的事。於是他免了明知天條故犯之罪。
其實旁觀者大都能知道莫怡是在護蘇顧,隻是都不敢捅破——誰都知道天帝必須責罰一人而閻羅想保全蘇顧,有莫怡這般,兩全其美。
莫怡最終被扔進了冥川待審問過蘇顧以後判生死。冥川——那是來自地界,後來自己獨立的一個空間,是地界無法處理的荒魂極魄和廢黜仙人生存苟活之所,姑且也算是一個世界。裏麵的一切,都是要等待被送去三十六天的淵古池的焰火裏的。
至於蘇顧……因為那杯茶的作用,他在混沌之中,將莫怡的招待點了一遍頭。
原來那天,她早知他父親會到。早就想好要怎樣護他……
想來蘇顧也隻能苦笑——他的曆練,他的劫,竟然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