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龍聽了這話,心裏不由一愣,他沒想到朱家友會突然把注意力轉移到深港項目上,之前他和龔市長不都已經表態暫時財政上沒有足夠的資金啟動項目嗎?怎麼突然想起要開市委常委會討論深港項目?
朱家友話音落地的功夫,陳大龍腦子裏已經多少個念頭轉過,情況不明時最佳選擇是不表態,這是最好的處理問題方式。
陳大龍在電話裏衝著朱家友敷衍道:
“朱書記,深港項目我也剛有個初步設想,哪裏有什麼詳細規劃材料?你看這樣好嗎?等我考慮成熟後先向您彙報,然後咱們再把規劃方案拿到市委常委會上討論,行嗎?”
朱家友在電話那頭猶豫了片刻,可能是考慮到自己貿然提出開市委常委會討論深港項目的做法對陳大龍來說的確有些突兀,於是點頭同意道:
“好吧。”
朱家友突然把心思聚焦到深港項目上也是有原因的,就在前兩天,胡副省長一個電話把他叫到省政府的辦公室,一進門衝他劈頭蓋臉教訓了一通。
胡副省長當時板著一張臉斥責道:
“你朱家友現在翅膀硬了?做事情一拍腦子自己就能做決定了?港口公司想派人進駐調查就調查?你做出決定之前征求過我的意見沒有?”
朱家友被胡副省長訓的有些發懵,卻大氣不敢說坐在胡副省長辦公室的沙發上,低頭彎腰像是正被審訊的戰犯。
國人盛行一種思維方式--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另外還有一種觀點在官場也甚為流行--一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朱家友當初能夠被提拔為定城市委書記,跟胡副省長極力推薦不無關係,說起來,胡副省長算是他升遷之路上鼎力相助的恩人。
現如今,你朱家友居然敢恩將仇報?背地裏跟恩人對著幹?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嚴重違反了遊戲規則,這就由不得胡副省長理直氣壯衝他大發雷霆。
其實,從朱家友的角度來說,無論之前是為主還是為奴,到底大家都是男人,尤其是這幾年他在定城市當一把手說一不二慣了,他對胡副省長的態度遠沒有之前恭敬。
胡副省長一番毫不留情的訓斥,立馬把這位定城市委書記打回原形,讓他想起自己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跟老領導的確無法相提並論。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朱家友坐在胡副省長辦公室的沙發上一邊忍受老領導長篇累牘訓斥,一邊在心裏追溯根源,“自己怎麼會一根筋想要對港口公司下手呢?”稍一思量便明白過來。
一方麵可能是心裏一直感覺被胡副省長強權壓抑,在定城市內諸多工作上沒有太多的主動權,尤其是在港口公司的控製上,居然連公司的董事長徐匡忠都擺出一副從未把自己放在眼裏的姿態。
這樣的狀況,無論是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是對於一個市委書記來說,實在是太傷自尊了,這種不滿壓抑久了,自然要找個合適的由頭發泄出來。
另一方麵可能是因為港口保安打人事件的主角是省委王書記的二公子,說到底,自己的心裏多少有些想要利用這件事跟王書記的公子搭上關係,另投明主的想法。
現如今,另投明主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卻惹惱了舊主子對自己滿腹牢騷,這種局麵讓朱家友心裏說不出的糾結。
胡副省長顯然早已把這位老下屬內心那點小九九摸透,衝他沒好氣道:
“你以為陳大龍跟省委書記的二公子扯上了關係,定城市的天就要變了?簡直是糊塗!愚蠢!目光短淺至極!
實話告訴你,就在一周前,陳大龍手捧深港項目規劃方案來到省城,牛省長親自召開的省政府常務會議上,我對方案堅決反對態度。
你也不想想,若是王書記真是那種被自己兒子牽著鼻子走的領導,牛省長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研究此事的時候能一言不發任由我反對?你也太低估省委省政府領導的政治智商了!”
胡副省長一席話,句句像是針尖刺中朱家友心底裏那塊最敏感的神經,這次談話雖然時間不算很長,卻讓朱家友認清一個殘酷的現實:
那就是,胡副省長在省政府說話還是相當有力度的,另外,即便自己死心塌地巴結王書記家的二公子,恐怕也未必落下什麼好。
朱家友也是腦筋活絡的主,被老領導一番教訓後立馬調整之前的錯誤思維。
他從省城回到定城後立馬打電話給陳大龍,明麵上說是讓他拿出深港規劃方案上市委常委會討論,暗地裏卻是打算按照胡副省長的指示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