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鬆齡回到一營二連陣地上時,那道原本被老苟隨手畫在紙上的內外雙環線壕溝已經瀕臨竣工。因為猜到接下來有場惡戰要打,弟兄們挖溝時都非常賣力。盡管挖的時候遇到了很多難啃的大石頭,還是在炸藥的幫助下,將壕溝挖到接近一米半深。特別是二連所在的位置,有連長廖文化親自帶頭示範,壕溝已經深到了一人高的地步。在很多地方,還特別加挖了縱向的坑洞,以免小鬼子的飛機來轟炸時,弟兄們無處躲藏。
“咱們連分到的防禦麵兒有一百多米寬,你帶二排守西南角,我帶一排守偏北側!留下三排當預報隊,打起來的時候,看哪邊吃緊接應哪邊。”一見麵兒,廖文化立刻上前給張鬆齡指派任務,“藏身的掩體我已經找人幫你挖好了,遇到什麼緊急情況,你派手下人過來跟我聯係。記住自己不要亂跑,小鬼子的槍法很準,稍一露頭,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張鬆齡也跟鬼子交過好幾次手了,印象中,卻沒覺得小鬼子有廖文化說得那樣可怕。但是,對方好心好意把比較容易守的地段分派給他,他也不能不領情,當著全連弟兄們的麵兒跟人家爭論鬼子的槍法。想了想,便笑著點頭,“既然廖連長都安排好了,我照著做就是!三八大蓋兒都分完了麼,如果還有剩餘的話,給我也來一把。我隨身沒帶多少步槍子彈!”
“給你留著呢!”廖文化今天出奇的熱情,非但主動撿比較重要的任務扛,而且處處替張鬆齡想在了前頭。“盒子炮可靠射程太短,打陣地戰時很吃虧。我專門讓人給你留了一支全新的三八大蓋兒,還有一整箱子子彈。都塞在西南角的一個小窟窿裏。你過去找二排的弟兄問問就能找到!趁著鬼子沒上來之前,趕緊先打幾槍練練手,反正這回咱們有的是子彈,可以隨便造!”
“謝了!”張鬆齡抱了抱拳,學著對方常用的模樣表達心中的感激。廖文化友善地回了一個揖,然後將腦袋湊近一些,用隻有二人能聽見的微小聲音詢問,“跟團長聊了大半夜?!怎麼樣,他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往回撤沒有!”
“這個……”心中剛剛積累起來的一點而好感,幾乎在瞬間就被廖文化那猥瑣的模樣給衝走了。張鬆齡本能地往回退了半步,身體倚住壕溝壁,低聲回應,“沒有,我們一直在聊以前的事情。後來電台跟七十九師和前線指揮部都聯係上了,我見團長太忙,就一個人回來了!”
“噢!”廖文化低低地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失落。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來,繼續壓低了聲音追問,“七十九旅那邊怎麼說的?前線指揮部那邊呢?黃長官回來了麼?誰在那邊負責調度全軍!”
“七十九旅在關溝堵住了半個聯隊的小鬼子,正和第三軍弟兄聯手攻擊他們,打算將他們全殲。”這些,倒沒什麼值得保密的,張鬆齡剛才恰巧聽老苟提起過,不介意跟廖文化分享,“至於前線指揮部那邊,好像黃長官還沒從太原趕回來。但聽當值的一個師長說,土,第八路軍的兩個團正在日夜兼程地往這邊趕。”
噢!”廖文化還是提不起什麼精神頭來,對他來說,此刻最重要的消息,不是能夠殲滅多少鬼子,也不是如何才能挽救戰局,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著走下戰場,能不能活著把昨天晚上立下的戰功變成肩膀上的銅豆豆。畢竟再往上走一步,他就是營長了。雖然按照特務團的傳統,營長還是要親自帶隊打衝鋒。但至少身邊已經有一個警衛班保護著是不是?況且如果他回去後豁出這次做戰的全部賞錢托人走走關係,調到別的部隊去當營長也未必不成。那樣的話,下次再上戰場,陣亡的幾率可就減少了不止一成兩成!
“我覺得,七十九旅和第三軍派過去支援他們的弟兄加在一起有近萬人,圍著小鬼子的半個聯隊打上一天一夜,磨也能把鬼子給磨光掉。”見廖文化越來越提不起精神,張鬆齡隻好耐著性子安慰,“況且咱們手中現在又是重機槍,又是迫擊炮,還繳獲了鬼子的擲彈筒和那麼多手榴彈,實力也未必比小鬼子那邊差多少了。”
“我還聽團長說,鬼子的第二十師團並不是全額,總計才來了一萬兩千人出頭!”有心鼓舞全連弟兄的士氣,他故意將聲音突然提高,“黃旅長和第三軍聯手堵住了小鬼子的大半個聯隊,故關上麵還堵著小鬼子的大半個聯隊。算下來,已經將近五千鬼子沒了。咱們正麵,最多還剩下七千小鬼子,又要分兵攻打娘子關,又要守著雪花山,又要放著二十七軍抄他們的後路,能抽出來對付咱們的,最多也就是兩千來號!咱們在高處,鬼子在地處。咱們躲在戰壕裏頭,鬼子還要爬山路。怎麼看,小鬼子也難在咱們手上占到任何便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