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齡心中對土八路的成見完全是受了團長老苟的影響,本來就非常牽強。此刻看到蘇醒居然對特務團如此敬重,心中最後一絲惡感也瞬間消失,努力搖動了一下頭顱,笑著回應:“長官太客氣了,吾輩軍人,殺敵報國乃分內之事。隻希望這仗能打出個結果來,別讓弟兄們的血白流才好!”
“不會白流,不會白流。即便咱們這代人都犧牲了,曆史會記住咱們今天所為!”蘇醒放下手,卻依舊保持著立正的姿勢,非常肯定地說道。
這話很對張鬆齡的胃口。他之所以對死亡越來越不畏懼,便是因為他堅定地相信,這個國家不會滅亡。隻要漢字還存在一天,他們這些人就會象《正氣歌》裏提到的古聖先賢一樣,受到後人的景仰。而如秦德綱、潘毓貴之流,即便眼下過得再滋潤,數十年之後其名字前也逃不脫“漢奸”二字。無論後世無聊文人給他們的行為找出多少理由,加上多少風花雪月的點綴,秦檜就是秦檜,什麼時候也洗不成嶽飛!
二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繼續交談起來,就不再象隔著一張冷冰冰的玻璃板了。端起水碗又喂張鬆齡喝了幾口,蘇醒想了想,非常認真地追問:“你剛才說小鬼子的戰鬥力並不象傳聞中那麼玄乎,並且還總結了他們的幾項長處,能不能跟我往細了講一講?我出院之後就要趕回部隊去,我們團所在的一百二十師和你們二十六路的二十七師,恰好要做鄰居!”
“長官請給我點兒時間,讓我再仔細想想!”張鬆齡皺著眉頭整理了一下思路,盡量簡單地回應道,“小鬼子之所以被傳得很玄乎,是因為他們最近一段時間內總打勝仗。而咱們這邊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一敗再敗。所以雙方將士對勝利的信心,本身就有很大差別!”
“嗯!”蘇醒輕輕點頭,抓起筆,在一個破舊的小本子上認真的記錄。
“但小鬼子也是人,不可能刀槍不入,也不可能個個都視死如歸。你隻要敢抓住戰機,一樣能打得他們潰不成軍。他們之所以表現出來出很強的戰鬥力,一方麵是因為咱們這邊弟兄士氣和訓練程度都不如他們。另外一方麵,則是他們武器配備更精良、彼此之間的配合更默契,單兵的戰術動作也更高明一些,至少比我見到的幾支軍隊都高明!”
“詳細些,詳細些!”蘇醒不滿意張鬆齡的粗略,敲打著小本子低聲抗議,“就是武器配備,各部之間配合和戰術動作這三項,到底怎麼個高明法?你好好跟我說說,過後我請你喝老杏花村!”
“那倒不必!我不會喝酒!”張鬆齡笑了笑,很欣賞對方這種不恥下問的態度,“武器方麵,其實您也見識到了。他們有飛機,咱們這邊基本上沒有。他們的火炮很多,每個聯隊都有專門的山炮,野炮。而咱們這邊,雖然守著個大兵工廠,好像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門火炮拉過來。他們的每個小分隊,就是咱們這邊的班裏邊,就有一挺歪把子輕機槍和一門擲彈筒。而咱們這邊,每個連裏頭能配上一挺輕機槍和一門迫擊炮就要美得做夢笑出聲音來了!”
“唉!國家窮,沒法子的事情!”蘇醒搖頭,歎氣。二十六路雖然在國民革命軍中是有名的叫花子部隊,但比起土八路來,裝備還是要精良得多。至少他們的武器彈藥供應有保證,不像八路這邊,連子彈都得朱老總求爺爺告奶奶地到處討要。
“打仗的時候,他們的輕機槍與擲彈筒,在兩百米之外,就能打得咱們無法抬頭。一旦咱們這邊的火力被壓製住,小鬼子手中的三八大蓋兒就顯露出優勢了。那槍射程特別遠,隔著一兩百米照樣能瞄準。小鬼子的步兵在無需擔心咱們還擊的情況下,從容瞄準目標,當然給人感覺個個都像神槍手一般!”
“先保持遠距離火力壓製,然後充分發揮單兵訓練程度高的特長!你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吧!”蘇醒非常善於總結,趕在張鬆齡停下來閉目養神的功夫,笑著發問。
“是啊!”張鬆齡的思緒又飛回了核桃園營地,自己已經撤下來兩天多了,不知道老苟他們在那邊情況怎麼樣?上頭答應的援軍能不能及時趕過去?小鬼子有沒有再耍新花招?那裏滿打滿算,可隻剩下五百來名弟兄了!而從窗外不斷傳來的炮聲判斷,恐怕黃司令長官的戰役目標,還沒有任何頻臨完成的跡象!
趁著張鬆齡不說話的空閑,蘇醒低下頭,迅速將自己記錄的內容又瀏覽了一遍,然後繼續虛心求教,“先拿飛機大炮炸你一陣子,等大炮和飛機一停下來,步兵就已經運動到立刻可以發起攻擊的位置了。然後架起迫擊炮和輕機槍進行火力壓製,其他步兵以班組為單位,攻擊前進。從容瞄準,狙殺敢於還擊的目標,小鬼子的常見戰術,就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