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孟小雨嚇得魂飛天外,轉身就往屋子裏跑。她知道張鬆齡久病體虛,準備背著對方一起進山躲避。卻看見張鬆齡一隻手拎著父親打獵時盛子彈的棉布口袋,另外一隻手正往掛在牆上的步槍處伸。
“快跑,張大哥,外邊來了好多鬼子,你擋不住!”大牛也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屋子,扶著門框大口大口喘粗氣。
“身邊沒趁手家夥,更擋不住!”張鬆齡平靜地回了一句,將子彈推入槍膛。一隻手拎著拴槍的帆布帶,另外一隻手推開了孟小雨。“鬼子是衝我來的,你跟大牛去他家紅薯窖裏頭躲躲,我出去引開他們!”
“不——!”孟小雨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張鬆齡的後腰,“我跟你一起走,咱們兩個今天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你……”張鬆齡接連掙了兩下沒掙脫,心髒處那層人為製造出來的硬殼終於被孟小雨的淚水給融化,歎了口氣,低聲應允:“也好,那就咱們兩個一起上山。趕緊放開我,去倉房找幾條肉幹兒!這一走,還不知道得躲多少天呢!”
“嗯!”孟小雨點點頭,像個小童養媳一樣從張鬆齡手中搶過裝子彈的布口袋,扛在了自家肩膀上。
時間緊迫,二人不敢再多耽擱。從倉房裏又拎了兩條肉幹,便匆匆出了家門。鄰居家的大牛酸溜溜地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把心一橫,也拎了把鐵鍬,快步追了上來,“帶上我,帶上我,我跟你們一起走。張大哥,我跟你們一起走!”
“小心鬼子連你一塊兒抓!”孟小雨回頭看了他一眼,低聲威脅。
“我不怕,他們敢抓你,你和張大哥,我就拿鐵鍁跟他們拚命!”大牛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將張鬆齡的另外一隻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我力氣大,他們打不過我!”
孟小雨本能地想趕他走。看看張鬆齡沒什麼反應,便也息了這個念頭。三人互相攙扶著跑上村子正對麵的山坡,前腳才踏進樹林,身背後已經響起了淩亂的槍聲。
“站住,不準跑,太君找你沒有惡意!沒有任何惡意!”十幾名剛剛招募入夥的偽軍,舉著三八大蓋兒,衝著天空鳴槍威脅。跟在偽軍的身後,則是半個小分隊的鬼子,每個人都走得氣喘籲籲。在這夥賊人的最後麵,還有兩匹東洋馬。一匹馬的背上坐著個留著仁丹胡須的鬼子軍曹,另外一匹馬的背上,則坐著一名身穿淡灰色長袍的二鬼子,長得斯斯文文,隻是腰杆子一直半彎著,就像條被打斷了脊梁骨的哈巴狗一般。
張鬆齡才不相信偽軍們的瞎話,什麼叫沒有惡意?沒有惡意,犯得著這般興師動眾麼?!要知道,自己這邊隻有一把步槍外加一把盒子炮,而鬼子那邊,如果把偽軍也包括在內的話,人數已經超過了二十。
動用半個小分隊的鬼子和一個班的偽軍,隻為了抓他這個傷號。小鬼子那邊,可真是給足了他麵子!張鬆齡是賣賣人家出身,向來講究別人敬自己一尺,自己就還別人一丈。跑著跑著,突然一轉身,衝著追在最前方的偽軍就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