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張鬆齡,多謝遊擊隊的救命之恩!”看到對麵的人反應不對,張鬆齡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步槍擺在一個隨時可以發起攻擊的姿勢上,趕緊站起身來,笑著朝救命恩人拱手。
“都是中國人,客氣什麼?!”五短身材中年人愣了愣,還了一個很標準的軍禮。“我叫伍楠,八路軍一二零師的,現在奉命於娘子關一線組織遊擊隊。張兄弟真是好槍法,一個人頂住了這麼多鬼子和偽軍!”
“哪裏頂得住!要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我早已經被偽軍們用亂槍給打成馬蜂窩了!”張鬆齡用手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苦笑著謙虛。托三八槍的子彈穿透力太強的福,這是一個貫通傷,沒有波及骨頭。回頭找燒酒洗洗,再抹點兒以前用剩下的藥粉,估計一個星期左右傷口就能結疤。
“你受傷了?!”遊擊隊長伍楠敏關切地追問,隨即從腰間摸出一個髒兮兮的小油布包,“我這裏還有一點兒消炎粉,你趕緊拿去敷上。天已經熱了,小心傷口感染!”
消炎粉對於貫通傷的確對症,可半年前那次傷口感染差點兒要了小命兒的經曆,讓張鬆齡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而伍隊長手中的消炎粉,明顯存放得很不正規,萬一灑到傷口上沒消得了炎反而起了什麼壞作用,這荒山野嶺裏,可是找不到第二個李營長能救自己的命。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裏頭有自己配的金創藥。”顧及到對方的顏麵,張鬆齡笑著擺手,“你弄點兒消炎粉不容易,還是留給傷勢更重的弟兄吧!”
“也好!”伍隊長想了想,將手中油布包拋給自家弟兄,“小張,拿著這個給王老虎他們幾個敷到傷口上。小心點,別弄進土去!”
“哎!”有名十六七歲的少年伸開雙手接住半空中飛過來的油布包,轉身跑去救治自家傷員。張鬆齡本能地想提醒一下對方注意傷口感染的問題,話到了嘴邊,又謹慎地咽回了肚子裏。
伍楠卻不像張鬆齡這麼拘謹,看看偽軍們丟下的槍支彈藥已經被麾下遊擊隊員們顆粒歸倉,笑著向張鬆齡發出邀請,“小鬼子向來不肯吃虧,估計會派人前來報複。如果張兄弟沒地方養傷的話,不妨暫時先到我們那邊休息幾天!”。
“也好,不過,你先等我一下!”張鬆齡先是點頭,然後又迅速搖頭。彎腰撿起三八大蓋兒背在肩膀上,小跑著衝向大牛和孟小雨兩人藏身之處。一邊跑,一邊焦急地喊道:“大牛,大牛,小雨醒過來沒有,小雨怎麼樣了?”
“哎,哪(我)們這就出來!”大牛早就將外邊的情況看了個清楚,隻是因為怕生,沒敢從樹林中露頭。此刻聽到張鬆齡的呼喚,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扶著哭成淚人兒的孟小雨往林子外走。
“小雨,你怎麼樣?!”看到平素野小子般的孟小雨哭得梨花帶雨,張鬆齡心裏也是一陣難過,小跑著走上前,伸手去托孟小雨的胳膊。
孟小雨立刻撲了過來,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大放悲聲,“張大哥,嗚嗚……嗚嗚……”
“不怕,不怕,我在呢,我在呢!”張鬆齡抹了把淚,溫柔地輕拍孟小雨的頭頂,“孟大叔的血債,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
“孟大叔是被朱二給打死的!”大牛在旁邊,甕聲甕氣地插了一句。“就是剛才帶人進村裏放火的那個家夥……”
話才說到一半兒,他又拔腿往村子裏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房子,哪(我)們家的房子。這遭瘟的朱二,早晚得下地獄!”
“老鄉,你去哪兒?”遊擊隊長伍楠迎頭攔上,卻被大牛撞了個四腳朝天。幾名遊擊隊員見狀,趕緊上前攙扶。卻被伍楠一把推開,“攔住他,攔住他。已經來不及了!他現在跑進火場裏去,肯定得被燒死!“
聞聽此言,遊擊隊員們撒腿便追。一直追到了村子口,才將已經紅了眼睛的大牛抱住。此刻村子早已變成了一個火焰山,濃煙夾著紅星四下亂滾。被困在火場裏的家畜厲聲慘叫,東奔西突,卻始終找不到可以逃命的通道,被濃煙熏倒在地上,悲鳴著變成了一堆堆烤肉。
山區物資匱乏,所有房子都是硬木為梁,茅草做頂。春天的氣候又幹燥,幾乎是火苗一滾,就能將整棟房子付之一炬。很多百姓發覺槍聲已經停止,從藏身處跑出來,試圖跑進村子搶出自家最珍貴的物品。他們都像大牛一樣,被遊擊隊員攔在了火場外。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房子燃燒,倒塌,最後和院子裏的所有物品一塊兒,變成一個碩大的火把。
原本就已經窮得家徒四壁,現在連四壁都沒有了,讓大夥今後可怎麼活?!趕回來的男人們象被抽了筋骨一般,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女人們則摟著自家孩子,放聲嚎啕:“哪(我)的新櫃子啊——”
“哪的牛啊——”
“哪給孩子存的娶媳婦錢啊,這幫殺千刀的,可是缺大德了!”
……..
大多數遊擊隊員都是附近村落裏的後生,跟龍泉寨的人沾親帶故。見到自家親戚遭了災,紛紛上前安慰,“四叔,別難過。先跟四嬸和兄弟們去我家裏頭住吧。我家還存著十幾根木頭。等火滅了,就能幫你重新把屋子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