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寶,你給我站住!”孟小雨又羞又氣,叫著大牛的名字拔腿就追。大牛全身的勇氣早已被剛才那幾句告白耗盡,此刻聽到孟小雨的喊聲裏又帶上了哭腔,哪還有膽子被她追上?非但沒停住腳步,反而跑得比先前更加地快了。
張鬆齡怕孟小雨摔倒,也跟著小跑了幾步,一把拉住對方的胳膊:“別追了,他就是個小孩子!你越理睬他,他越來勁!”
“他,他,不是象他說的那樣……”孟小雨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仰起哭紅了的眼睛,看著張鬆齡解釋,“我跟他,我跟他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事情。我……”
“他喜歡你,又不是你的錯!”張鬆齡非常大度地笑了笑,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抹掉孟小雨臉上的淚。“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你總不能遇到一個死纏爛打的,就氣哭一回吧?!裝沒聽見就是了,反正無論他怎麼說,你都不會喜歡他。”
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幹家務活,他的手被磨得非常粗礫,抹在孟小雨的臉上,就像砂紙碰到了花瓣。但孟小雨的心,卻一下子安寧下來。拉住張鬆齡的手,小聲嘀咕,“我本就不喜歡他,傻愣愣的,跟頭直腸子的豬一般。我隻是不高興,不高興他拿自己跟你來比。他憑什麼啊?張大哥,你到底殺過多少鬼子了?”
最後一句話問得非常突兀,張鬆齡想了一陣兒,才笑著回應,“我自己也沒數過,不算偽軍的話,也應該有二十多個了吧!”
“就憑他那笨樣,這輩子也追不上!”孟小雨終於安心,撇了下嘴,低聲說道。
“追上了又怎麼樣?我殺鬼子,又不是為了跟人比誰更有本事!”張鬆齡根本就沒把大牛剛才的話當一回事情,笑了笑,輕輕搖頭。
“就是!”孟小雨完全同意張鬆齡的觀點,並且深以能找到這樣的一個男人為榮,“張大哥才不會像他那麼無聊!”
話雖然這麼說,她心裏頭卻深深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拖累張大哥了。她的張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理所當然要千軍萬馬中奪取敵人的旗幟,而不是被拴在龍泉寨附近的荒山野嶺中,整日跟野獸和草藥打交道。況且大牛如今已經加入了遊擊隊,隨時都有可能殺鬼子立功。如果將來某一天,這個缺心眼的家夥真的跑到自己和張大哥麵前來,炫耀他打死的鬼子比張大哥打死的還多,張大哥豈不會很難受?!
他可是一個非常非常要強的人。即便表麵上還象今天一樣,不說什麼。心裏頭,恐怕也會覺得自己被耽誤了吧!
孟小雨沒讀過一天書,也很少聽人講起什麼古代烈婦賢婦的故事。但她的靈魂深處,卻刻著中國女人最質樸最純真的印記。那就是,喜歡一個人,就全心全意為他著想,寧可自己受盡委屈,也不願讓他在外人麵前失去半分風光。
她的張大哥是個英雄,英雄就必須去英雄該去的地方。至於她自己,則寧願默默地在背後看著他,默默地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喝彩,默默地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而驕傲。所以,她必須讓他盡快無牽無掛地離開這裏,哪怕心裏頭再難以割舍。
當理清楚了紛亂的思緒之後,孟小雨便強迫自己離開了病床。每天太陽一升起來,便主動出門散步,並且學著張鬆齡去年在自己家養傷的樣子,努力做一些簡單的體操,促進身體和四肢協調。
她的病本來就是因為喪父之後又受了刺激而引發,大部分問題都出在精神上。當內心狀態恢複了正常,表現在外部的各種不適症狀,也就如同春末的殘雪一般,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見到孟小雨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好轉,張鬆齡心裏頭十分高興。每天出門打獵回來,都不忘了教導孟小雨識幾個字,以便二人日後能用書信保持聯係。孟小雨則除了將山洞收拾得一塵不染之外,還悄悄地回了村子幾趟。從自家房子的廢墟和被廢墟蓋住的菜窖裏邊,翻出了很多日用物品,和十幾壇子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