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家中有糧,心裏不慌!”趙天龍歎了口氣,輕輕點頭。喇嘛溝遊擊隊過去和眼下所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家中沒有餘糧。而槍支、彈藥、糧食、草料,都不是憑空能變出來的。如果連最基本的補給都無法滿足,遊擊隊當然無法提如何發展壯大。給老呂等兄弟報仇,也就徹底成了一句空話,甚至連自保都會越來越困難。
“不光是有糧沒糧的問題,這僅僅是其中之一!”張鬆齡點點頭,繼續耐心的解釋。“從以往的事跡上看,我認為白音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假如跟咱們合作,他每月能賺到五十塊大洋的話。小鬼子下次再慫恿他來打咱們,就至少得拿一百塊大洋的好處給他才行。當然,這隻是個比方。除了現金收入之外,他還會考慮跟咱們打起來之後,要付出多少代價。仔仔細細把所有收支平衡一下,他才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決定!”
“那倒是,這麼多年,我隻見過他坑別人,從沒見過別人能坑他!”
“還有一點,是實力對比!他之所以先給周黑碳放水,又利用咱們開榷場的機會,主動找上門來,還有一個很重要原因,也可以說是最重要原因就是,他發現小鬼子其實並不像他原來認識得那麼厲害!換句話說,他不再像原來那樣看好給日本人當走狗的前途。如果哪天小鬼子被咱們打得沒有招架之功了,說不定,他就會趁機從背後捅小鬼子一刀。當然,如果咱們哪天被小鬼子打趴下了,第一個衝上來補刀的,也極有可能就是他小王爺白音!”張鬆齡一邊分析,一邊搖頭苦笑。
像白音這種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所以對這些人的認識很清醒。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葫蘆嶼的秦德綱、嶽隊長,鐵血聯莊會的大當家魏占魁、副當家楊大順,甚至國民革命軍上層某些高官,本質上都是這類人。他們不是天生就喜歡給小日本當狗,但心裏也絕對沒什麼國家民族觀念。隻要前方有好處可撈,他們才不會在乎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出賣了國家民族,是不是傷天害理。但是,如果繼續跟著小鬼子幹得不償失的話,他們中的很多人,也有可能立刻就會暗中尋找新的投靠對象,甚至對鬼子反戈一擊。
眼下中國境內,這種沒有任何原則的實用主義者太多。把他們全都視為敵人,無形中,就等於幫小鬼子穩定了隊伍。所以,遊擊隊在自身發展壯大的同時,一定要想辦法分化他們,瓦解他們。讓他們認識到小鬼子的兔子尾巴長不了,進而跟小鬼子劃清界限。至少,讓他們於暗地裏,不再成為遊擊隊的敵人。
這些想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在前一段時間纏綿病榻的時候總結出來的,另外一些,則是病榻前跟大隊長王胡子交流之後所產生的感悟。副大隊長呂風的壯烈犧牲,對張鬆齡的觸動很深。而遊擊隊員們寧可自己留下斷後也不肯把他當作累贅拋棄的事實,也讓他愈發地珍惜自己目前所處的這個隊伍。
如果不想目睹更多的袍澤犧牲,不想讓去年那悲壯一幕再度重演,他就必須使出全身解數,輔佐大隊長王胡子,幫助遊擊隊盡快擺脫目前缺糧少彈的困境,幫助遊擊隊盡快恢複元氣,發展壯大。而開工廠和做生意,是眼下張鬆齡能想到的兩個相對簡單,也是他比較熟悉和有把握的途徑。如果這種辦法的確對遊擊隊有幫助,他不再乎生意的對象是不是偽軍,是不是以前的敵人。甚至連小鬼子的買賣,他也不會拒絕。隻要對方前來交易時,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當男人開始認認真真地總結過去,並思考未來時,則意味著他已經慢慢走向成熟。這種變化他自己未必能察覺得到,但身邊的朋友和同事,感受卻非常明顯。望著拿著一根草棍二侃侃而談的張鬆齡,趙天龍和鄭小寶兩個突然感覺到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有點兒陌生,就像一夜間就長高了許多一般,讓大夥跟他說話時,不知不覺間語調裏就帶上了幾分讚賞與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