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夥都認為,張胖子受器重是應該的。特別是在聽說了張家大哥曾經給遊擊隊捐獻了數根金條之後,愈發覺得小胖子在遊擊隊內能有今天的地位理所當然。
“人家胖子的哥哥,可是給咱們遊擊隊捐了金條的!他小吳,給咱們遊擊隊帶來過什麼好處?!”
“緊箍咒唄!你們沒看到,隔三差五就有上級的指示,從電訊組裏頭拿出來麼?”私底下說閑話,難免就會跑題,並且越跑就越刹不住舌頭,有的沒的一股腦亂說。
“還有小報告,凡是風吹草動,直接一個電報就發給上頭了!”越說,大夥越離譜。連電信組的日常工作,都遭受了池魚之殃。
“對了,我還聽說這回姓吳的之所以被罰到作坊裏勞動,就是因為他私下打胖子的小報告,被咱們大隊長發現了!”一個從馬賊隊伍改造過來的戰士壓低了聲音,滿臉神秘向身邊的同伴透漏。
聞者立刻炸了鍋,怒氣衝衝地替張鬆齡抱打不平,“啥!還有這事兒?1他可真沒良心!如果不是人家小胖子想出的賺錢的法子,他小吳,甭說有擼子子彈用了,連吃飯,估計都得自己去山裏頭挖野菜!”
也是前一段時間電信組長小吳太拿架子的緣故,他在遊擊隊中的口碑和威信,遠遠不及曾經舍身救過大夥性命的張胖子。聽說他曾經向上頭給張胖子打過小報告,幾乎每個遊擊隊員,無論是老遊擊隊骨幹、由馬賊改造戰士和剛剛入伍的新戰士,都義憤填膺。這還了得?一個才到營地沒幾天的家夥,就敢給咱們張中隊長使絆子!難道欺負大夥都沒長眼睛麼?任由他這麼搞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就敢給咱們王大隊長上眼藥。到那時,大夥即便想打報不平也晚了!
越想越氣,大夥就紛紛開始數落小吳身上的缺點。什麼打飯的時候總喜歡挑好菜吃了,什麼見了人從來不打招呼了,什麼老端著幹部架子雞蛋裏挑骨頭了,如是種種,不一而足。最後連每天飯後立刻漱口的習慣,也成了小吳不合群兒的表現。嫌咱們遊擊隊飯菜髒,你別吃啊!吃完了立刻洗嘴巴算什麼,有種把肚子裏的東西全吐出來!
這股自發而起的怒潮,很快就被趙天龍感受到了。聽聞電信組長小吳曾經打過自家好兄弟的小報告,他也非常生氣。尋了個機會私下找到了張鬆齡,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我聽說小吳暗中給你使絆子了?!需要收拾他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就不信,沒人敢管這小白臉子!”
“沒有的事情!”張鬆齡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得到類似承諾了,哭笑不得地解釋,“他一個新來的,還能把我怎麼樣?!再說了,咱們王隊,也不是那種耳朵軟的人!”
“也是!”趙天龍想了想,覺得張鬆齡的話很有道理。大隊長王紅有主見,有擔當,隻要他老人家還沒糊塗,小吳即便把黑狀告到天上去,也無法拿張鬆齡怎麼樣。盡管如此,他依舊覺得心裏頭有些不舒服,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反正,你別故意忍著他。某些人就是喜歡捏軟柿子,你越忍讓,他越踩鼻子上臉!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蹲緊閉!”
“行,行,我不忍著!”張鬆齡心裏頭雖然很感動,卻真的不想小題大做,搖搖頭,笑著回應。“你見我忍過誰呀!我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麼?!”
“那山下夜校的事情怎麼歸他管了,原來不是說好了由你挑頭幹麼?!”趙天龍卻依舊不放心,繼續皺著眉頭刨根究底。
“我有幾個腦袋啊?啥事兒都幹,還不活活給累死?!”張鬆齡又看了他一眼,苦著臉解釋,“教新兵打槍識字,給中隊長和小隊長們上戰術課,還要抽空下山去帶著鄭小寶他們幾個建骨膠作坊。再不把夜校的任務推出去,我就不用回山上睡覺了!”
喊完了累,他又猛然想起王胡子犯病時那嚇人的臉色,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有空來來幫我打報不平,還不如抓趕緊去疤瘌叔那邊,催他想辦法給咱們大隊長治病。隻要由王隊他老人家在,任誰都翻不起風浪來!”
“我早就催過了!”提起紅胡子的身體狀態,趙天龍也是憂心忡忡,“老疤瘌說,王隊這些年日子過得太苦,體力早已透支幹淨了。眼下隻能慢慢用藥一點點兒往回調理,想要迅速見效,除非咱們能找到百年以上的長白山老參!”
“百年以上的老山參?!”張鬆齡一聽,就立刻皺起了眉頭。老張家的貨棧曾經幫人從東北那邊捎過老山參。隻是二三十年的模樣,就要賣到上百塊現大洋。如果參齡是一百年以上,恐怕價格得往一千塊大洋以外數。眼下就是把遊擊隊的家底全掏空了,也拿不出這麼大一筆錢來!
“所謂四兩為參,八兩為寶!”趙天龍嘬了嘬嘴巴,滿臉沮喪,“一百年的老山參,怎麼著也得半斤以上。擱在過去都是貢品,有錢都沒地方買去!”(注2)
“那也不能幹看著王隊的身體就這樣一天不如一天!”張鬆齡歎了口氣,不甘心說道。紅胡子就像一座厚重的大山,有他在,哪怕什麼事情都不幹,自己就覺得心裏頭踏實。而萬一哪天紅胡子一病不起了,上級再派一個小吳這樣的人來當隊長,自己還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我已經給以前的江湖同行發帖子了,托他們幫忙找。找到後,我按雙倍重量的金子付帳!”趙天龍想了想,再度補充。
雖然希望很是渺茫,但憑著入雲龍當年在江湖上的名頭,畢竟還有可能找到。想到這兒,張鬆齡心裏多少舒服了些,又歎了口氣,低聲跟趙天龍商量,“如果你手裏還有積蓄的話,我想下次交易的時候,跟酒井高明問問。也許,他能從偽滿洲國那邊幫忙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