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掛在馬鞍下,他的盒子炮也掛在那,就這樣整個人赤手空拳,笑嗬嗬地迎了上來,仿佛對麵騎在馬背上的是自己就別重逢的親兄弟。這個熱情得有些出格的舉動,無疑再一次超出了周黑碳的意料,整個人差點沒僵在馬鞍子上,直到眼睛裏已經能看到入雲龍臉上深深隱藏著的驕傲,才像受了刺激一般朝子身後的衛兵們喊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我下馬!難道等著紅胡子親自出來為你們拉韁繩麼?!”
“是!”不小心受了無妄之災的警衛們委委屈屈地答應了一聲,紛紛蹁腿兒從馬背上跳下來,在距離周黑碳兩米遠的左右兩側位置整隊成列。仿佛要跟張鬆齡所帶的遊擊隊戰士較勁兒一般,個個都將身體挺的筆直。
借著嗬斥手下的機會,周黑碳臉上也迅速堆起一團微笑。一邊跳下馬背快步迎向趙天龍,一邊在嘴裏大聲打著哈哈:“哎呀,龍哥,你這是太客氣了,咱們兄弟誰跟誰啊,還用擺這陣仗迎接麼?”
“應該的,應該的,交情歸交情,應該的禮數卻不能少。再說,黑子你現在也不比從前了,堂堂政府軍大營長,卻不顧身份頂風冒雪來看我這老朋友,我要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還算事麼?”趙天龍一把將周黑碳拉入懷中,狠狠抱了抱,熱烈歡迎。
周黑碳被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但是更令他堵得難受的,卻是趙天龍話語裏邊冷冰冰的尊敬。二人以前雖然一見麵總免不了唇槍舌劍,但那都屬於好朋友之間的感情交流,彼此之間並沒什麼真正的隔閡。而現在,趙天龍的禮貌卻如同冰塊一樣,橫亙在了兩個人之間,雖然此刻兩人的胳膊都緊緊抱著對方的肩膀。
“龍哥,你再這樣說,我可真生氣了!”周黑碳用力掙紮了一下,從趙天龍的懷抱中脫身出來,皺著眉頭抗議。
“別,可真別!我今天特地在紅隊麵前請了將令出來接你,如果你連遊擊隊的大門都不進轉身就走的話,你讓入雲龍這張臉往哪擱!上馬,上馬,上馬,紅隊他們這會兒估計把酒都燙上了,咱們哥倆回去好好喝幾碗!”趙天龍甭看先前跟張鬆齡商量的挺好,真正開始執行時,心裏卻也覺得說不出得別扭。僵硬地堆著假笑,摟緊周黑碳的肩膀,將他朝戰馬旁邊推。
周黑碳憋得兩眼冒火,偏偏心裏頭裝著事情,不能現在就將臉撕破。隻好喘著粗氣重新跳上了坐騎,臨催動戰馬前,卻又突然計上心來,聳聳肩膀,冷笑著說道:“酒我今天肯定是要跟你喝上一頓的,不過,我身後可不止眼前這幾十個人。還有兩百多弟兄在後邊的,都敞開了肚子喝,你入雲龍招待得起麼?”
“既然來了,就都是朋友!”趙天龍裝得太難受,索性不裝了。雙手抱在胸前,衝著周黑碳身後的警衛大咧咧地作揖,“咱遊擊隊雖然窮,幾百斤酒還是供得起的。都裏邊請,趕緊營地裏邊請。待會兒我們紅隊會親自舉杯,給大夥接風洗塵!”
這一下,效果居然比先前裝腔作勢還要好。周黑碳身邊的警衛們雖然個個軍裝筆挺,骨子裏的江湖氣卻依舊沒能完全脫除。見入雲龍居然折節向自己作揖,連忙收起架勢,在馬背上抱拳相還。“不敢,不敢,哪敢勞動龍爺和紅爺!”“折殺了,折殺了,龍爺您真的折殺我們了!”
一片客套聲中,周黑碳悄悄地皺了下眉頭,催動坐騎,緩緩走向帶隊迎接自己的張鬆齡。從雙方碰麵到現在,一直是趙天龍出麵招呼他,張鬆齡和他身邊的兩小隊騎兵,就像被風雪凍僵了般,保持著敬禮的姿勢一動未動。這讓他心裏覺得非常別扭,同時又覺得好生羨慕。同樣是當兵的,人家張鬆齡帶出來的這些就像木頭做的人偶一般,上司要怎麼動就怎麼動,從來不會自己擅作主張。而自己身邊的那些笨家夥,才裝了一小會兒人樣就裝不下去了,居然敢當著自己這個營長的麵兒,跟趙天龍噓寒問暖了起來。就好像他們還是一群快意恩仇的江湖馬賊,根本沒受過任何正規訓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