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個春節很安靜地過去了。沒有誌軒師兄的短信息,也沒有小凡的任何音訊。是的,沒有,一點也沒有;不知道小凡這個春節過得開不開心。我知道他爸還是有很多應酬,他以前不怎麼喜歡張阿姨和皓然,不知他們現在相處得怎麼樣了。以前,他就是不想呆在家麵對張阿姨和皓然,才常到我家玩的,現在……現在他還有地方讓他躲嗎?
小凡家原來那所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也搬進了新的主人。表麵上,一切如常,隻有我心裏清楚:事實上,世界早已滄海桑田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一場冗長冗長的夢,一做就是二十年,從我出生或者認識小凡那天開始就進入了夢境。在夢境中,我們純真地手拉著手走過了無知的童年,把幼兒園、小學、初中、院子弄得烏煙瘴氣;然後我們手牽手走進了青蔥歲月。我就悄悄地在夢裏建造一座“水晶花園”,妄想把自己與小凡困住,可是“水晶花園”破碎了,我從夢中醒了過來。可我們依然跟小時候一樣的好,但是……我沒想到,當我從夢境中走出來時,我已經是大學生了,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了,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人了;但沒有了小凡存在。我承認,那座“水晶花園”是一個夢,一個很美麗很羅曼蒂克的夢,這我一直都非常清楚。我看見和小凡之間的距離,很清楚,不可渝越,不可忽略。但是,我以前否定的隻是那座“水晶花園”,我從來沒否定過小凡,從不否定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很大很重要的一部分。現在,現實告訴我:這二十年都是夢,小凡隻是夢中的人,我們所有的故事都是夢;而那座“水晶花園”隻是這個冗長的夢境中的一個最最虛幻的夢而已。
雖然,殘存的記憶、他送我的禮物可以作證:我們的故事不是夢。不過,我還是為自己有這種想法而惆悵、傷感。不知道小凡他是不是……我想起了一首歌曲《是否》,不禁輕輕吟唱起來:
“你是否忘卻了我,也許我……也許離別的話言不由衷,我們的傷心不需要理由。”
過完了春節,寒假也幾乎結束了。於是,我背上行囊往車站去了。這次,我和瑋琳一塊走,在車站彙合。瑋琳一看見我就衝我裝蒙娜麗莎。我知道,她是在笑我的新形象——之前那天,我一下子心血來潮跑去把留了多年的長發給剪了。可瑋琳硬說我是情場失意才剪的頭發。我了解瑋琳,知道即使拚命地解釋也沒有用,她的名言是“解釋等於掩飾”。我就幹脆說是,還告訴她我從今天起要把小凡忘得幹幹淨淨的,我要做一個全新的雯清,一個生命裏沒有小凡的雯清。可瑋琳實在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做不到,可她沒說穿,隻是用挑釁的目光望著我。我也了解瑋琳,明白她的目光裏包含的多少語言。我有點不敢正視她的目光,扭過頭去,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怎麼,不信你姐姐我能把那混蛋忘了是不?”結果,她張口就是“得,如果你能把林皓凡這小子不當一回事,那你就不叫李雯清了。”“哼,你不信是不?他林皓凡算哪根蔥哪根蒜?我李雯清是誰呀,說話算話,‘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我的作風。”“行了,走著瞧,你要是能把林皓凡給甩了,我管你叫大爺!”……我們從車站一直貧到車上,貧得我底氣不足了,我就扔出一句話“懶得跟你瘋,破壞我的淑女形象。”可瑋琳這丫頭就是沒心沒肺,知道我嘴巴不夠她利就更來勁了,在那不停地嚷嚷:“李雯清愛林皓凡。李雯清愛林皓凡。李雯清愛林皓凡。……”跟念咒語似的,雖然聲音很小,但我怎麼聽都覺得耳朵發酸、頭皮發麻。於是我什麼形象都不顧了,跟瑋琳廝打起來。我捏著她脖子,吼著“你再吵就掐死你!”可瑋琳從來就不怕我,她扯著脖子叫道:“李雯清要謀殺!”我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背後就有人叫我一聲“雯清師妹”了。我回頭一看,天啊,是誌軒師兄和傑師兄。我當時就沒想別的,隻想一頭撞死在牆上算了,但是車上沒有牆,別的怕不夠硬,萬一撞不死我卻把我撞傻了怎麼辦啊?以前小凡推我腦袋時,我就說過我情願死也不願傻。我回過神來,立刻換回平時那淑女形象,好像剛才跟瑋琳打架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我把眼珠丟到地上去,不敢看兩位師兄,羞澀地叫了聲“師兄”,比蚊子的聲音都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