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叫一個正在難過的人不要難過是一件非常無理的事情
邢北洗完出來的時候客廳裏已經沒有莫曉了。
為了省電費客廳裏的燈必須是關掉的了,隻有莫曉房間床頭夾著的那個小夜燈,在黑暗裏提供著一點光芒。
雖然很微弱,但也足夠邢北走到他旁邊。
莫曉自覺的躺在床內側,手上拿著本書,頭歪歪的靠在牆壁上,大概是真的太累已經睡著了,連邢北走近了都毫無察覺。
看他睡得還挺香,嘴巴無意識的張著,邢北暗自歎口氣,輕輕抽出書想把他放倒睡得舒服些。
“嗯……啊,你洗完啦。”手上的書被動了,莫曉立刻醒過來,揉揉幹澀的眼睛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快睡吧。”
邢北有些搞不懂這種前所未有的自然是從何而來的。
好像他們本就是這樣可以同床共枕的關係已經多年似的,他起先在浴室裏擠出和洗潔精一樣被稀釋過的洗發水時想要出來說說莫曉的心思早就散了。
他躺到他身邊,順手關掉了床頭的那盞小夜燈。
這是他十幾歲之後第一次和一個沒有任何肉體關係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身下的床很硬,是那種小時候會在爺爺奶奶家睡過的棕幫床,莫曉的房間也很小,除了這張床以外就隻有幾塊擱板,上麵放了不少書,他身上還穿著莫曉的衣服,因為身高和體型的關係,這件T恤在他這兒成了件不太富裕的緊身衣。
真奇妙,邢北想。
他在這個小小的,有些破爛的絕對不超過七平米的,和舒適根本靠不上邊的房間裏居然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按莫曉晚上被人追債的那個情況來說,這個家明明是風雨飄搖的吧。
枕頭隻有一個,邢北沒去和莫曉搶,而是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臂枕在了頭下。
他側頭去看莫曉是不是又睡著了。
恰好莫曉也轉過來看他。
兩個人習慣了黑暗之後撞到了對方的視線,都是一笑。
“是不是床太硬了睡不著?”莫曉問,見邢北枕著自己的手臂,坐起來在床尾摸索了會兒,然後遞過去一個疊好的外套說:“你枕這個吧,不然明天起來你那手該麻得抬不起來了。”
邢北沒跟他客氣,接了墊在頭底下。
這下隻要偏過頭,呼吸間滿頭滿腦的就全是莫曉那股淡淡的味道了。
為什麼是淡淡的呢,一定是因為洗發水被稀釋的太過分了的關係。
“我特別討厭三月。”
邢北聞著那味道,看著躺在身邊的人單薄的肩背。
今天這一天實在是太漫長了吧,他覺得很累,但是又奇怪的睡不著,可能是此時他套在身上的,枕在頭下的,若有似無的縈繞在房間裏的,莫曉的味道引導著他,讓他在這個難得感覺到安全的空間裏,把肩膀上的重物稍微放下歇口氣。
“因為今天是我媽的忌日。”
“那你白天是去看她了嗎?”出乎意料的,莫曉並沒有被他這沒頭沒腦,突如其來的話頭弄懵,而是最自然不過的問了他一句。
“嗯,待了一天。我媽……”他卡了一下。
莫曉在不聲不響的在一旁等著他的下文。
“我媽……我初二的時候,那年的今天是個禮拜一,還下雨,我放學回家推開門,發現我媽上吊自盡了。”邢北原以為過去了那麼久,他應該可以很平淡的說出來的,然而實際上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每字每句都說的那麼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