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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找什麼?”他在我後麵說,“是不是在找這個?”

我猛然回頭,他的手指上掛著那紅玉小佛,輕輕晃動,玩具一樣。

他走過來,找我的手,拉住了,放在他自己的頸上:“冷的還是熱的?”

他跟我一樣的溫度。

他還是含在唇邊的笑容,此時這麼得意:“我就快成功。你還是這個,”他晃晃那小彌勒,“都沒有辦法。”

我慢慢的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把它們放在我的脖子上:“你為什麼一定要他死?你殺了我,咱們一起去陰間做夫妻,不是更好?”

他一直從容的臉在那一瞬間仿佛不能相信,下一秒鍾,黑色的眼裏卷起風暴,這風暴席卷了整個房間,所有的家具在狂風中混亂的旋轉,他扼著我咽喉的手越來越緊,我的眼前模糊,漸漸的又浮現幻象:春日裏的桃花樹,男人為我把白色的布襪穿上掖好。他抬起頭,是他的樣子,隻是臉頰紅潤健康,目光湛亮。

我心裏說,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眼淚流下來,流在他的手指上。

有人拍拍我肩膀,我醒過來,自己竟然俯在病榻前睡著。

是我先生,他聲音虛弱的對我說:“我渴了,能不能弄點水來喝?”

我伸手去撫摸他的臉:濃眉大眼,厚嘴唇。是他的樣子,他又回來了,那厲鬼終於肯放過我們。

我哭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我自己去了心理醫生處檢查,跟他說我的症狀,幾個星期後,醫生的結論是:我由於太久沒有工作,產生了心裏壓抑。他建議我還是找一份工作來做。

我在沈陽市檔案館找到了一份整理舊檔案的工作。

我的強烈要求下,我跟先生也搬出了原來的房子,在太原街附近一座三十層的大廈裏居住,進門出門,上下電梯都看得見鄰居,熱熱鬧鬧。

初冬的一天,我在單位裏將一份日偽時期的舊文件輸入電腦,忽然一幀照片從卷宗裏麵滑落,我拿起來看,是一張合影。一堆穿白袍的醫生,中間的一個身量高大,眉目英俊,明明就是那入我夢中的日本人。不僅僅是他,照片的一角,一個女孩子,短發,厚劉海,對著鏡頭微微笑。照片再不清楚也能看得明白,那不就是我?誰會不認識自己的樣子。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我眼看著手中的照片變黃,枯萎,就在這風裏化成灰燼。

他到底還是在日光中前來跟我道別。

幾天後我跟我先生逛街的時候,見到了原來的房產經紀跟他的女朋友一起,詢問我們可對他中介的那幢小樓還滿意。

我先生說:“住的不太習慣,還是決定把它掛牌出售。”

那經濟道:“其實那才是好房子呢。原來是日本大醫官的宅邸。舊城區的老地基,能抗九級地震。”

果真如此。

那天我早上起來刷牙,忽然胃裏難受,嘔吐起來。

去醫院檢查,原來是懷了孕。

算一算時間。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