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人來說,沒有鞭炮聲響的春節幾乎就像是沒有了除夕夜裏酒宴上那一盤盤餃子一樣,缺少的不僅僅是一種聲響,還有一份留存在血脈之中的情節和傳承了千年的記憶。尤其是在年味一年比一年淡薄的現代,少了鞭炮的春節也是越加的寡淡無味。
當然,當然,防火防盜防耳聾也同樣重要。
一開始那四個人放得忘我,你來我往嘻嘻哈哈,安國慶從來都知道女兒的脾氣,也不在意,至於江傑雲則很快發覺了安然這種“膽小怕響”的行為,看她那種縮著脖子,捂著耳朵,不時還閉一閉眼,被聲響弄得一驚一乍的德性,偏又怕冷,穿得多,厚厚的外套,毛茸茸的絨線帽,毛茸茸的圍巾,還有毛茸茸的手套,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隻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映著滿天的流光,以及一點點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臉頰,不知怎的,就讓他想起了同樣毛茸茸的,膽子丁點大的兔子,一樣不大的膽子,毛茸茸的外表,就連那神態也是越瞅越像,越瞅越好玩。
於是瞅著瞅著,這少年便起了壞心眼,開始往某膽小鬼身邊慢慢地湊和。
起初,某膽小鬼還未察覺,少年進一步,她就真跟兔子似的,立刻忙不跌地捂著耳朵跳開兩步,那副沒出息的模樣讓江傑雲更加覺得有趣好笑,不動聲色的再逼進兩步。
可想而知,安然這個兔子膽兒的,自然是趕忙縮著脖子遠遠離開這個別有用心的“危險人物”。
兩人就這麼你進我退,你退我趕的折騰開了。江傑雲為了嚇安然,在她身邊放的都是二踢腳,轟的一聲,轟的一聲,震得某膽小鬼在肝顫之餘,就覺得倆耳朵嗡嗡直響。
一回兩回的,安然沒反應過味兒來,三回四回的,膽小鬼兒也琢磨出某少年的險惡用心,這破孩子,實在太不是個東西了!
可惜,卻一時拿他毫無辦法。
瞪眼睛吧,人家皮厚,一張正太臉,不紅不白的,毫不在意,還笑得一副純良無辜的德性。
有心揍他兩巴掌吧,人家一黑社會預備役,打熬得一身好筋骨,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搞不好人家不疼不癢,毫無反應,倒是把她累得夠嗆,打得手疼。
安然一咬牙,哼,叫你使壞,你個混球,一會兒就不給你飯吃!
正腦補著一會兒的打擊報複手段呢,一不留神卻被江傑雲長手一伸,一把捉住她的手臂。
“你想幹嘛?!”安然瞪圓了眼,扯著嗓子朝他吼。
說是吼,聲音不可謂不大,但是在這一片跟硝煙四起,炮聲隆隆的戰場一般的地界,就算這時拿個擴音喇叭來,也照樣被淹沒其中。
至於江傑雲這廝,也不知他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隻是朝她齜著一口份外雪亮的好牙,那模樣分明是在表示--聽見了也當沒聽著。
正當安然咬牙切齒的決定照著他的腳上狠狠“踐踏”式的踩上一腳的時候,江傑雲貼在了她的背後,一隻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往兩人交握的那隻手裏塞了一樣東西。
不知他又要使什麼壞,安然也顧不上報複了,收了剛剛蓄勢待發的腳,轉而去看自己手上到底被塞了個什麼--可別是二踢腳。
一眼望過去,也就放了心。
不是什麼二踢腳,而一支閃光雷。
這也是年年煙花爆竹類的產品中經典不衰的經典保留品種之一。
比起同樣經典的二踢腳,它沒那麼大的聲響,也沒那麼危險和暴烈,不僅聲音響亮,並且還能配以漂亮的色彩,正是有聲有色。
再比起同樣不衰的魔術彈,它的色彩雖不似魔術彈那樣的多變和豔麗,但盛在多了更多的刺激性,不僅有色,更有聲。
但安然打小就不喜歡它。
她倒更喜歡魔術彈,文文靜靜的,好看,沒風險,討厭不漂亮又大嗓門的閃光雷。
到如今,雖說年紀大了,當然談不上害怕,但那種從小形成的感覺卻固執的保留了下來。
她的念頭才轉了一圈,手裏的閃光雷就被身後的江傑雲點燃了。
砰的一道流光從雷身射出,在天空轟然炸開,接著再一道,又一道。
隨著這一道道的衝天而起的雷光,被強迫參與的安然也漸漸體味出幾分別樣的刺激來,在一發閃光與下一道閃光之間,那種期待聲響,到聽到聲響之間,不由得屏息斂氣,心頭一緊一鬆,一張一馳,興奮的感覺也隨著心情的起起落落而越積越多。待到最後一道光雷釋放而出,隨著一聲亮響,一切歸於岑寂,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