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知道自己的精力有限,經濟上也不富裕,隻能做一點算一點。
不過,她的計劃不僅得到了幾位好友的無條件支持,也得到了諸位老師們的無私幫助。比如,她的初中語文老師劉穗香和師公劉雲軒夫婦倆,初中的班主任楊仲明,周芳華的老師海亦鵬,高中班主任夏微,興趣社團的指導老師衛芷,還有編輯藍青。
他們是陸陸續續,或從安然本人的口中,或從她的朋友們的嘴裏得知了她的這點小小的計劃和心願,全都極力的讚成,並憑借著自己的經驗和人脈資源給予了各種幫助和建議,在他們的幫助下,安然不斷的完善著自己的計劃和構想。
尤其是劉穗香和劉雲軒夫婦倆人甚至特意抽出時間來,親自跟著安然,吳澤榮一處處的跑,跟著他們一起與老人們拉家長,談話,錄音,做記錄。
用夫婦倆人的話說,這是一項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工作,從來曆史記錄的都是大事件,大人物,其實,真正組成這個國家曆史的,並不是那些指點江山的皇帝和權臣,而是那些被淹沒在時間的塵埃中,不被人注意,默默無聞,平凡無奇的普通小人物們。
古人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正是這些無數的水滴們,構成了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浩如煙海一般輝煌曆史。而曆史卻對他們缺乏足夠的記載,他們的喜怒哀樂在史書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往往一座在戰爭中失陷的城池到了曆史學家的手中隻有兩個字“城破”,可誰又知道城破之後,那些普通的百姓們遭遇了什麼,又發生了怎樣或悲壯,或淒慘的故事?
這固然是史學家們出於曆史記敘要求精練客觀的緣故,但同時不能不說,也限於當時的記錄條件。像安然現在做的,聽一個城市的老人們講述他們自己和城市的老故事,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也是一筆留給子孫們的很有意義很特別的財富。
望著劉老師夫婦那相互摻挽著,有些佝僂的背影和他們被秋風吹得有些淩亂的花白頭發,以及自己手中越來越厚,越來越豐富的資料,安然覺得心裏像是燃起了一盞溫暖的燈火,也許不夠明亮耀眼,卻足以給她更多的力量,照亮她的前路,讓她可以走得更遠,更久,也更堅定。
在他們的幫助下,也許我可以做得更多!
安然這樣想。
然而,還是那句話,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卻永遠很骨感。
盡管有江傑雲這個土財主在慢慢的揀著漏,但當安然看到前一天還好好的駐立著的,經曆了百多年風雨,前幾年還被定為本市的文物保護單位的老建築一夜之間被推倒變成廢墟的時候,心裏還是低落得不行,抱著胸前的相機蹲在深秋的寒風裏,望著腳邊的殘磚碎瓦垂頭發呆,沮喪得不想說話,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她是有些迷茫的,甚至生出了幾分放棄的念頭來。
盡管她經曆過十幾年後全國房地產業的高速發展時期,聽說過,也見到過比眼前更加可惜,野蠻,甚至慘烈的拆遷事件,無數的更加寶貴的老建築都被一一推倒,就連建在文物局院內,號稱中國最安全的老建築也被人毀壞幹淨,依然無人承責,無人過問,更別提那些被強遷的普通老百姓了。
這個國家為了經濟的發展正在付出,並將繼續付出無數高昂的代價,有些損失是可以彌補的,而的更多的損失卻是無法修複的,從環境到文化到人心,方方麵麵,讓人心驚,也讓人心痛,卻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停止這種巨大的付出。
盡管她早有思想準備,也一再地在心裏說,自己的力量微弱,能做一點是一點,在曆史的車輪麵前,她能做的也隻能盡力而力。
可是當一切真正的在眼前發生時,尤其是在她做了那麼多努力之後,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多少的心理建設也比不上此刻的灰心和痛心。蕭殺的秋風,似乎打透了的厚厚的衣衫,寒氣從每個毛孔滲進皮膚之內,一直滲到了心底裏。
身後忽然伸出一雙手來,手指修長,有力,掌心溫熱,堅定而不由分說的將她托拉了起來,自腋下環自身前,握起她又僵又冷的雙手。
從那手上傳來的熱氣讓她猛的打了一個冷顫,人卻從怔怔失神的狀態裏回複過來許多,隨即發覺那雙手的主人正是今天陪伴自己同行的江傑雲,而自己的雙手則被他的手扶著落到了胸前的相機上,然後又被他引導著舉起了相機,將鏡頭放在了她的眼前,她皺了皺眉,依然沒有什麼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