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納妾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開,阿姐如今已經成了城裏的紅人兒。連茶館裏的說書先生在講風月之事時都會提及阿姐的名字,說紅塵女子駱華和當今太子爺慕容尋兩情相悅喜結連理,雖門不當戶不對,可太子爺卻對駱華姑娘情有獨鍾,也算是良緣。
太子對阿姐的好我是看得出來的,賞了一堆東西不說,就在納妾的第二日,他著人講暖湘閣裏裏外外重新修葺了一遍,牆麵刷了朱紅的漆,紅棱雕花長窗上擺了幾盆違反時令的金盞菊,聽說是太子府的花匠們精心栽培出的。連用膳時用的瓷碗都換成了鴛鴦蓮瓣紋金碗,我不由得打心底對我們陳國的皇族們刮目相看。
另外,除鶯歌和燕舞兩姐妹外,太子又差了幾個隨從來伺候阿姐,我也榮升為這群丫鬟們的頭兒,洗衣掃地之類的活基本上不用我來做,給阿姐梳妝原本是我分內的事,卻被鶯歌這丫頭給一手攔了下來。左不過是她為了討好阿姐,不過我也樂得輕鬆,整天無所事事閑的自在,在院裏擺弄擺弄這花花草草什麼的,要是心情好了就把太子賞我那把琴報出來,隨便彈個曲子。
日子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不如意,反倒平靜的像一灘水。自那日晚宴之後,我便再沒有見過七皇子,在我心中,他是楚遙還是慕容銘已不甚重要,於我而言,他也算是我回到這裏後的第一個朋友了。三皇子也未曾來找過我麻煩,他那張冰塊臉也在我心中漸漸淡去。
因此這數月來,也算平安。
阿姐仍然每日明裏暗裏地打探皇帝的音訊,隻是我們來到太子府的這小半年連皇上麵都沒見過一次,太子每每入宮赴宴也隻是攜太子妃去,無奈我阿姐身份低薄,想要入宮也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太子雖寵阿姐,但對太子妃也是不薄的,卿喧姿雖然僅是側妃,可太子一月中有十來日都是歇在卿喧姿的院裏。
幾個月下來,我覺得卿喧姿著實不是個好惹的角兒,若是太子來阿姐這兒勤了,卿喧姿第二日定會帶上一排子的奴婢侍衛來我們的暖香閣喝茶,美其名曰姐妹間培養感情,實則是來冷嘲熱諷挖苦我阿姐,唧唧歪歪上大半日,聽得我耳朵都長了老繭。
好在阿姐並不在意這個,對卿喧姿永遠是笑意相迎,從不惱怒。
時已入秋,天涼了起來。
今日晨裏起了風,我最近比較嗜睡,打算今天偷個懶兒,托鶯歌向阿姐告了個假,起來點了支紫檀香,然後又心滿意足的呼呼睡去了……
混沌中,我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隱晦微茫,須臾之間,天暗了下來。我隻覺得頭昏腦熱,頭痛得似乎要炸開,卻動彈不得。
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素衣女子緩緩走了進來,走向我的榻邊。
我努力地睜開眼,想要看清那人的麵容。她輕輕在我枕邊坐下,冰冷的手撫上我的額頭。
印象中,那是一個如水一般的女子,與世無爭。
熟悉的麵容映入我的眼簾,我心下一驚。連同那熟悉的氣味也一同沁入我的鼻間。
女子坐在榻邊,指間滑過我的頭發,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
我使出全身力氣,動了動嘴唇,沙啞的聲音從我的喉嚨中發出:“娘……”
女子聽見我的呼喚,欣喜得俯下了身,臉頰貼在我的額頭上:“瀾兒,不怕,有娘在。”
“娘?真的是你嗎?”我又努力地睜著眼睛打量這個女子,狐疑道。
瀾兒,真是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這個世間,曾喚我瀾兒的人,怕是隻有娘親一人了。
此時,這個素衣女子已經哭成了淚人兒,緊緊得貼著我,抓著我的手越發緊了:“瀾兒,你受苦了,怎的病成這樣?娘不在,你要好生照顧自己!”
我緊緊縮在她的懷裏,娘親的懷抱依舊那麼溫暖,在娘親的懷裏,我可以像孩子般地撒嬌,將所受的委屈一一哭訴。“娘不必擔心,我好得很,阿姐也很好。對了,阿姐還準備給娘親和爹報仇血恨,不叫你們白白冤死。”
娘親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柔聲細語地說:“娘隻願我的瀾兒平安,不想你為了報仇而傷了自己。你記住,要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大小姐。”
說完,垂眸沉思半晌,複言:“大小姐是大夫人所出,也是老爺一生最疼愛的女兒,她不得有半點閃失,她若安好,老爺也可瞑目了。”
我將頭深深埋在娘親的懷裏,隻覺得一股股的暖意包圍著我,這感覺很溫暖,很安心。
“娘放心吧,我隻希望能為我寧家一洗冤屈,不叫同族蒙恥。待聖上還了寧家的清白,我就去給娘上墳。”
話剛說完,我便感覺墜入一片黑暗之中。已經不是第一次陷入混沌了,那種失落、無助感依然如舊。
“娘……娘你在哪?”
“娘?”
“……娘,娘……。”
我一遍一遍呼喚著,空蕩蕩的一片,回答我的隻有回音。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感再次襲來,我又不爭氣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