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今,天下大亂。

各國各地戰事連連,長年烽火,大戰小爭,弄得民不聊生。加上近年來瘟疫四起,各類前所未聞令醫者束手無策的怪病異疾無中生有,哀鴻遍地,生靈塗炭。

在朝為官者,不為國家大事謀計,臣子間勾心鬥角,分黨結派,挑撥離間,為一己之私非但不團結抗外,反而先起內訌,若有戰事爆發,為保己,不是賣主求榮,叛國苟活,便是攜銀出逃,隱居偷生。有如此朝野,國家何以得安。

觀市井,由於近年的瘟疫及怪病傳播甚猛,家中若不幸有人染上,稍治不愈便遭拋棄,讓患者自生自滅。更有地方出現了染病者被發現後即刻火焚的現象。疾病雖可奪人命,但情義無存人性冷酷卻可碎人心!

這是命定的劫數,此世已亂。

蘭禦坐在桌前,看著桌麵上一堆厚厚的求畫信,不禁覺得好笑。

求得一畫就能保命?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眾人都拋棄了以前求富求財的欲望,此時人人隻求平安。而他,身為天下第一神筆“天誅”的主人,便成了眾人追逐的對象。

神筆“天誅”自古就流傳為消災鎮邪、驅魔伏鬼的天上祥物。此物隱伏於世,失蹤甚久,有人苦尋一世至死不休。

仍記得十歲那年把“天誅”筆送給他的那名男子,貴氣非凡、出塵飄逸得不像凡人,倒是像個神仙。那男子贈筆時曾對他說過,天誅神筆乃代天伏誅塵世有罪之物,可妖可魔,可鬼可怪,也可以是人。他曾問過為什麼要給他,但得到的回答僅是兩個字:天意。

何為天意?為什麼選中的人會是他?

自從得到天誅筆,他便勤奮習畫,以求有朝一日造福蒼生。當他看著人們將他用天誅畫的畫掛於宅堂消災鎮邪時,便對自己能為人們出一份力感到滿足。

但他當時不明白,人為何總是那麼貪心。得到他的畫後,仗著自己得保平安,那些不滿現狀的人更有恃無恐地為非作歹,四處惹禍作亂,已不再是當初的小小良民,而是一方惡霸。

隨著他的名氣一天天大,求畫的人一天天多,後知後覺的他為當初自以為善行的做法感到可恥和後悔,那不是善行,而是罪行。

真正心無芥蒂光明磊落活著的人是不需要以畫保平安的。而隻有一些心懷不軌或無法自己生存的人才會來求他的畫。他在助紂為虐!

自己的路還需自己走。沒有什麼可以永遠庇祿納福,也沒有什麼可以永遠賴於生活,他們顯然是不明白啊。

自此以後,他不再隨便贈畫,任憑人們苦苦哀求,他也不為所動。不能再做錯了!

蘭禦從懷裏掏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天誅筆,除了微泛著翠綠外,看起來與凡筆並無不同。他這麼多的煩惱和痛苦都因它而起。

蘭禦皺著眉,一手指著天誅筆,開口責難:“你不是天上祥物嗎?這麼厲害怎麼不飛回天上享福啊?大爺我因為你白頭發又多幾根了你知不知道?”

“把它給我,你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一道稚嫩如嬰孩的聲音從背後突然冒出來。

正罵得過癮的蘭禦對打斷他發泄的聲音相當不滿,轉過身對上窗外那赤紅如血的眼眸。

“怎麼又是你,每次來都說同樣的話就算了,卻還要害我每次都答你同樣的話,我說不行,天誅不能交給你,聽懂了沒?老妖怪!”蘭禦對來者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

閃著一雙赤眸的童怪對這話不以為意,隻死死盯著他手中的天誅,貪婪盡露。

對這個三不五時就來這裏討罵的老妖怪,蘭禦實在想不出更新一點的罵詞了。明明活了千百年卻仍舊長了一張水嫩嫩的娃娃臉,稚音如童,這以食嬰孩為生的醜惡妖怪!

童怪眼巴巴地瞅著他:“反正你又不想要,給我有何妨?”分明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嘛!

“我是不想要,但我也不想給你。行不?”蘭禦雙手抱胸,一副你拿我怎辦的跩樣。

礙於天誅的神力,童怪不能太過靠近他,隻能遠遠地對他咬牙切齒。

“這屋裏掛有天誅畫的畫,我又隨身帶著它,你非但進不來還殺不了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走正道修正果,免得不得善終。”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如果你能把天誅給我,也許就能修得正果!”隻要是混這行的,隻消瞧一眼便知那天誅絕非池中之物,吃了它可加好幾百年道行呢。

“口水流出來了。”蘭禦好心地提醒他,並順手把天誅塞回懷裏:“不用看了,我已經把它收起來了。”

童怪擦擦嘴角的口水,露出一抹猙獰的笑:“人間很快就會是我們的了,到時候就都是我們的天下,你們這些沒用的廢人都會成為我們的貢品。”

貢品?深感反胃的蘭禦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封求畫信,揉成一紙團朝童怪扔去——正中額心!

“別那麼惡心好不好?你娘有沒有教過你說話要留點口德啊?!”說完又一個紙團扔過去。

被人當靶子射的童怪氣得口不擇言:“你以為近年來的瘟疫怪病是怎麼來的?再過不久將會有一場更大的疫病暴發,哪怕天界派來的三大戰將也救不了你們!!”

天界三大神將下凡?托天誅筆的福,他蘭禦早與這些不是人的東西打成一片,熟得不能再熟。這件事前幾天來過他這裏的地府夜叉已對他說過一回了。

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

蘭禦停下手中擲紙團的動作,雙眼興奮地望著童怪:“你也知道這事?”

“廢話!此事除了你們這群廢人其它各界的生靈都知道了,說你們蠢又不肯承認……”

“帶我去找他們!”

“呃?”什麼東東?

“帶我去找那幾個天將!你知道他們在哪吧?”他要把天誅還給天界,從哪來回哪去。

“知道是知道,但……我為什麼要去找他們?”又不是找死,自動送腦袋上門嗎?

“我要把天誅還給天界。”這樣省事多了。

啊?沒聽錯吧?童怪兩眼一片茫然。

蘭禦粗略收拾了一下,給平安留了張字條,長腿一跨,越過窗台站在童怪旁邊,動作之快讓童怪來不及反應。

“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出發吧!”說完,把手中的包袱扔給童怪,轉身就走。

等等,他記得自己沒答應過這件事啊。童怪抱著包袱立在原地。

蘭禦察覺他沒跟上,轉過身揚起一抹俊逸的笑容,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好好看看天誅嗎?你不是一直都想摸摸它嗎?想不想?”

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萬事好商量的笑?這個人絕對沒那麼好商量。童怪心中警鈴大作。

但,他真的好想摸摸天誅哦,好想……

就這麼想著,他的兩條腿不聽使喚地向蘭禦走去,脖頸上的腦袋一搖一晃,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他不想去的啊……

童怪很懊惱,他的腿怎麼就把他給賣了呢?

*

“少爺,八王爺派人來請你去赴宴……”急衝衝跑進書房尋人的平安,隻見整個房間空落落的。

人哪去了?八王爺的轎子還在外頭等著呢。平安四處尋著,不意瞥見了桌上的字條。

“少爺……”看了條上的內容後,平安隻覺末日的來臨總是那麼突然。

“怎麼可以這樣?真不負責任……”平安急得快哭出來了。外頭的可是當朝王爺的轎子啊!

“你家公子怎麼還不出來?”外頭等不及的王府侍衛跟進來追問。

事已定局。平安忽然把臉一抹,迅速變臉,轉身彬彬有禮說:“我家少爺他啊……”

這種事,他可是幹得很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