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選擇?(2 / 2)

“你剛剛吹的什麼曲子啊,再吹一個聽聽好不好?”我岔開話題。

他看了我一眼,邊拿起簫抵在嘴邊,簫聲幽幽,似訴似泣,好象是噥噥著的離愁,又仿佛是思念的牽掛,時續時斷。他的眉頭深鎖,眼波微瘍,垂下頭,我把自己的臉埋在膝上。

“為什麼哭?”他抬起我的臉,我看盡他眼中的心疼。

別開臉,我知道那一處的柔情,不該是我的,沉默許久,我才低聲說:“我忘了回家的路!”我誠實地回答,即使他不會明白更不會相信。卻被他緊緊抱進懷中,很緊很緊!

我沒有掙紮,現在的我隻需要慰藉。

“那麼你呢?你的曲子為什麼哀傷?你也忘了回家的路?”我在他的胸膛輕聲說。

還是許久的沉默,我數著他的心跳,我沒有期望得到答案。

“我失去了回家的路!”他的聲音來自胸膛,穿過我耳膜,聽到我的心裏,剛剛數到第206下。

我想抬頭,卻被他按著,我安分的沒有再動,我知道,他願意告訴我他有傷,不等於他願意讓我看到他的傷疤,那樣太赤裸裸了!

寒意越來越深的時候,除夕的腳步也越來越近,府裏的下人們忙著打掃,布置,爹娘和哥嫂商量著宴客的名單,送禮的清單,裁縫來量了府裏所有人的尺寸,說是為了添置新衣……

每逢佳節倍思親,漸近的年關,讓我的心也日漸沉重,想念堆積在胸口成了化不開的霧,濕漉漉,沉甸甸……

我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差,每晚亂夢顛倒,黑暗中,我找不到出口,樹林裏,我獨自奔跑,懸崖邊,沒了退路,我驚慌的大叫,卻發現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模糊中,有雙手向我伸來,我抓住,卻反而被推入萬丈深淵……

睜開眼,重複多日的噩夢仍然讓我的心止不住的狂跳,閉眼凝神,我告訴自己平靜下來,不過是個夢……

支起身子靠在床頭,我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掌大小的玉簫,黑暗中玉器的光澤閃動著微弱的光芒,我輕輕撫摩著簫身,想著秦涵離開時的話,總算明白了那晚他為何會如此哀傷的說“失去了回家的路”。

原來他的這次回京並不單純,而是奉旨前往。因他在京城並無府邸,皇上便將他安置在我家等待聖昭。

藺洲於青樂王朝最南方,東接堊婭王朝,西麵噶薹國,水陸發達,文化多樣,是青樂王朝的經濟要鎮,但也由於其重要的地理優勢而是邊防重地,堊噶兩國曾多次滋擾生事,都被當年的勤王秦彥也就是現在秦涵的爹所擋,自此,先皇就下旨當年的勤王守護藺洲其地,保得多年的太平。

然君意難測,功高總引是非。勤王一家在藺洲的威望一日高過一日,而朝中也漸有流言傳入宮中,說什麼勤王在藺洲籠絡民心,大有距地為王之意,皇上聽聞,表麵上在朝堂之上嚴厲斥責流言者“動機不純,離間兄弟君臣之情”,另一方麵又下旨讓勤王之子回京“受封”,願之“聆聽於廟堂,體朕之用心”,明著是為勤王之子加封爵位,實則大有牽製勤王之意。

這些是在進宮之前,他避開眾人約我在暖風閣見麵時跟我說的,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跟我講這些,他眼裏湧動著的隱隱的壓抑,也悶窒著我的感官。

“蘭兒,別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勇敢的往前走,玉簫會陪著你,就像我會永遠守護著你一樣!”他把玲瓏的玉簫塞進我的手中,輕聲在我耳邊低語,便大步流星的離開。我沒有回頭,傻傻握著冷沁的玉簫,冷風吹起我的衣擺,灌進衣袖,卻沒能讓我更清醒……

“這算是告白嗎?”我凝視著通透的玉簫,黑暗中曲膝環抱著自己,閉上眼,大街上那凝望的眼神,暖風閣裏初見的情景,窗台前因被遺忘而沉聲的質問,屋頂上遙望的憂鬱側臉……和他的點滴伴著記憶中的簫聲一一閃略過我的眼前。

目光觸及帳幔上垂掛著的豔紅香囊,仿佛迎頭被擊,我跪坐起身,顫抖著伸手摘下,這香囊是翠兒為我做的,她說,待嫁娘的床頭一定要掛三個月的龍鳳呈祥繡囊,預示著未來和和美美。

我冷然笑出聲,待嫁!我本是別無選擇之人,他又怎會不知?卻又跟我說那番話,有意也好,無心也罷,就算再不勇敢,我還能不往前走?小小一跟玉簫,他又憑什麼以為可以給我勇氣,輕易的許諾,我就該相信他的守護?可笑!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差點信了!

我張開嘴,卻笑不出來,眼前盡是一片模糊的紅,連香囊,它也在嗤笑著我的別無選擇麼?

我將香囊扔出帳幔,用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