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與會幹部眼裏,閃過一抹異樣的神情,眼神不自禁向胡學文瞥去。
秦偉東還真將自己當成了胡學文的上級領導,在教導他怎麼做事了。而且口氣篤定,似乎他說的一切均是理所當然。
胡學文的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臉上依舊帶著微笑之意,說道:“秦書記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我們確實不應該犧牲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來換取稅收和財政收入。不管怎麼說,人民群眾的利益總是放在第一位的,這也是我們黨一貫的宗旨和原則嘛……哎呀,這個合子紙業不愧是島國來的大老板,果真是財大氣粗啊。不但有錢,也舍得花錢。造紙廠要想環保達標,光是這進口的環保設備,差不多就要占到總投資的百分之四十以上,這個可是真了不起……”
一部分與會幹部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胡學文果然也是個會說話的,老官油子。和李永輝一樣,嘴裏對秦書記的意見讚歎有加,實際上就是暗中指責秦偉東站著說話不腰疼。
合著你那邊來的是島國鬼子,財大氣粗,可以搞這麼一套上千萬的環保設備。咱紅沙區這些造紙廠,可沒有這麼有錢,都是些土豹子。你讓他掏那麼大一筆錢去搞環保設備和配套的環保設施,還不如直接把他們殺了算了。
李永輝便帶著讚許的眼神,瞥了胡學文一眼。
其實李永輝在此之前,和秦偉東素不相識,自也談不上恩怨。但秦偉東到了京華,李永輝就看他不慣了。秦偉東的年齡是“硬傷”,
年輕人,能有什麼本事?三十歲不到級別居然和李副市長一模一樣。須知李永輝參加工作三十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上,毫不誇張地說,李永輝的工齡比秦偉東的年齡都要長。
無非就是拜到了老張家的門下。
而且明擺著秦偉東就是老張家派來力挺李光榮的。這一點,也讓李永輝心中很不舒服。秦偉東工作幹得越出色,在金都威望越高,對李永輝越沒什麼好處。等李光榮逐漸站穩腳跟,施展開拳腳,李永輝的權力空間毫無疑問會受到壓製。
直接頂撞李光榮,不是個好主意,基本的組織原則還是要講的。
但能夠壓製住秦偉東,也是好事。
一旦秦偉東被壓住,金都的幹部們就能看出來,其實傳聞中的龐然大物老張家,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強大,到了金都,也得乖乖“盤著”。
李永輝不反對和李光榮合作,但前提是他得有更大的權力空間,說白了,李永輝想在金都市政府搞“雙頭政治”,要與李光榮平起平坐“平等合作”。
秦偉東笑了笑,說道:“那胡區長打算怎麼改善紅沙區的環保問題呢?群眾已經有意見了,這次做了工作,平息下去,不代表著日後就永遠消停了。在這樣的工作上,不說百分之百的做到防患於未然,起碼也要做到亡羊補牢。聽之任之放任局麵持續惡化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秦偉東這話,說得更加不客氣。壓根就沒打算跟胡學文打哈哈,拐彎抹角地繞來繞去。
這也是秦書記一貫的作風。
工作上的事情,絕不含糊。
你沒意見我要說,你有意見,我一樣要說。
秦偉東不是不知道“和光同塵”的諸般妙處,但那樣一來,就勢必要犧牲原則犧牲群眾的利益來換取同僚的讚歎。
那不是秦偉東的作風。
況且胡學文的身份地位,也不足以讓秦偉東與他“和光同塵”。
秦偉東直逼而來胡學文就算想“避戰”亦不可得了。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雙眉緊蹙,挺直了身子,說道:“秦書記,群眾的意見是應該充分重視。不過我們紅沙區的情況,也有實際困難。這些造紙廠的規模都不是太大,資本也不雄厚,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整改,難度很大。紅沙區剛剛縣改區不到兩年,財政收入在全市十二個區之中,排名倒數第一,底子太薄啊……”
秦偉東毫不猶豫地說道:“既然這些造紙廠的規模不大,資本不雄厚,對財政的貢獻也不是很大,那就下定決心全關掉吧。為了這麼十幾個企業,讓全區的群眾跟著受苦,完全沒必要,也很不劃算。”
“這……秦書記,難度很大啊……”
胡學文便很無奈地說道。
要說,胡學文心裏頭那是異常鬱悶。秦偉東同誌,你真把自己當成紅沙區的上級領導了?我對你客氣,你就居之不疑,這臉皮是不是太厚了?
隻是多年的官場經驗告訴胡學文,最好是不要在會議上引發激烈的爭論。這裏不是紅沙區的區政府常務會議,是市政府的常務會議,嚴格來說,他胡學文隻是列席會議,如果會議的主持者不點名,他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秦偉東背後矗立著的那個龐然大物,胡學文畢竟還是有點怵頭的。非到萬不得已,胡學文也不願意和秦偉東撕破臉皮,正麵“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