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韓愈出生於一個小官吏家庭。他3歲喪父,由長兄韓會撫養,後韓會也去世,就由大嫂撫養。少年時代孤苦伶仃,促使韓愈發奮苦讀,認真學習儒家典籍。

19歲時韓愈到長安應舉,由於沒有背景,屢試不第。後來在貞元八年(792年)才中了進士。此後的吏部考試又是三試不中,韓愈隻得到汴州、徐州任觀察推官,過了四年不得誌的幕府生活。

為了謀求仕途上的成功,韓愈不得不奔走於達官貴人之間,上書獻文,歌功頌德,說了很多違心的話,這些都表現了韓愈卑躬屈膝庸俗的一麵。幼年的貧苦生活,使韓愈執著於功名利祿,但是他心中仍有正直知識分子為天下的一麵。當他做了監察禦史後,直言進諫,關心百姓疾苦,結果被貶為陽山令。

韓愈是唐代古文運動的積極倡導者。他曾向古文先驅梁肅學習,後與柳宗元、劉禹錫等互相探討論辯,共同推動了古文運動的蓬勃發展,打破了魏晉以來作文在體裁、結構、技巧方麵的模式,適應了經濟、政治、文化發展的需要。

韓愈提倡“文以載道”。他的大部分文章具有豐富的現實內容:同情勞動人民,暴露統治階級的罪惡,歌頌英雄人物,探討為文之道,為受壓抑的寒士鳴不平等,在古文運動的實踐上獲得了巨大成功,對後世產生了深遠影響。

韓愈與柳宗元這兩位文學大師,在古文運動中互相支持。韓愈作《毛穎傳》,以寓言形式諷刺當時的執政大臣,柳宗元給予熱情讚揚;韓愈也向人推崇柳宗元的文章,先後寫了《柳子厚墓誌銘》、《柳州羅池廟碑記》,稱頌柳宗元的文學貢獻和政績。

在順宗任用王叔文集團進行永貞政治革新運動時,韓愈站在豪門世族的立場上反對改革,他還對柳宗元參加革新運動提出批評。在這場政治運動中,韓愈是站在阻礙進步的守舊立場上的。但是作為一個有著關心黎民思想的正直官吏,韓愈在很多時候是進步的。韓愈在平劉辟之亂後寫了《元和聖德詩》來表達他維護統一的願望。在兵部侍郎府內,他勇敢地完成平定鎮州王廷湊叛亂的任務,表現了臨危不懼、積極維護國家統一的精神。韓愈還具有愛民的思想。他在做陽山令時,愛民如子,以至“民生子多以其始字之”。在潮州時,他感於鱷魚為害百姓,寫《祭鱷魚文》,表達了對人民的關心。韓愈在從潮州遷為袁州刺史時,解放奴隸700多人。這些都表現了韓愈為天下蒼生的政治理想。

韓愈曾和柳宗元作過一場唯物論和唯心論的論辯。柳宗元作《天說》批判韓愈不能賞功罰過的唯心論天命觀。這一點上,韓愈的思想是錯誤的。

但是韓愈提倡滅佛,又是他思想上的光輝之處。元和十四年,韓愈上《論佛骨表》反對憲宗迎佛骨入宮內供奉,他認為這樣隻能危害社會,不能求得長生。這下觸犯了憲宗,幾乎要將韓愈殺頭,幸虧裴度等救援,韓愈才免死貶為潮州刺史。韓愈的這一行動在中國哲學史上留下光輝的一頁。

韓愈一生,總的來說是瑕不掩瑜。他領導古文運動所做的貢獻,他為民愛民的精神,他勇敢辟佛的行為,使他成為一位曆史上的偉人。但其中最為顯著的是他在文學上的成就,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古文運動的領袖,被蘇軾譽為“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他在文學史上是一座高峰。

韓愈的散文詩歌創作,實踐了他的理論,所做賦、詩、論、說、祭文、雜文等各種體裁的作品,都有很高的藝術成就,《昌黎先生集》中,主要有以下幾方麵內容:

一是論說文,論說文在韓愈散文中占有重要地位。其中一種類型,是以明儒道、反佛教為主要內容的長篇和中篇。如從現實的政治、經濟觀點著眼的《原道》、《論佛骨表》,從哲學觀點立論的《原性》,從傳道授業角度說理的《師說》等。這類文章,大都格局嚴整、層次清晰。又一種類型,是一些嘲諷社會現狀的雜文。短篇如《雜說》、《獲麟解》,比喻巧妙,寄概深遠;長篇如《送窮文》、《進學解》,用東方朔《答客難》、揚雄《解嘲》的問答形式和幽默筆觸,表現自己的坎坷遭遇,嘲諷社會上的庸俗習氣,構思奇特,鋒芒畢露。再一種類型,是論述文學思想和寫作經驗的,體裁多樣,如書信體《答李翊書》、《與馮宿論文書》,贈序體《送孟東野序》、《送高閑上人序》等。《送孟東野序》是韓愈為好友孟郊送行而寫的文章。在文中,韓愈表達了對朋友的不幸遭遇的同情,而且以自然界和人世間的大量事例,說明了“不平則鳴”的道理。作者還勸孟郊要珍惜自己的才華,字裏行間表現了對統治者不善於用人的委婉批評。

二是敘事文,敘事文在韓愈散文中也占有很大比重。其中一種類型,是學習儒家經書的,如《平淮西碑》用《尚書》和《雅》、《頌》的體裁,歌頌唐王朝平安藩鎮叛亂的業績。另一種類型,是繼承《史記》曆史散文傳統的,如《張中丞傳後敘》刻畫英雄人物形象,敘事、議論、抒情相融合,為公認的名篇。此外,學習《史記》、《漢書》而不用議論的,如《試大理評事王君墓誌銘》、《清河張君墓誌銘》等,亦為一種類型。為友情深厚的文學家而作,能突出其不同特色的,如《柳子厚墓誌銘》、《貞曜先生墓誌銘》、《南陽樊紹述墓誌銘》等,又是一種類型。

三是散文,抒情文中的祭文,表現骨肉深情,用散文形式寫,突破四言押韻常規的,如《祭十二郎文》,是一種類型;表現朋友交誼、患難生活,用四言韻語寫的,如《祭河南張員外文》、《祭柳子厚文》,又是一種類型。此外,書信如《與孟東野書》,贈序如《送楊少尹序》等,也都是具有一定感染力的佳作。

韓愈另有一些散文,如《毛穎傳》、《石鼎聯句詩序》之類,完全出於虛構,具有小說意味,但和當時一般傳奇小說仍有區別。《毛穎傳》多少帶有作者的身世感慨,《石鼎聯句詩序》被有些人認為是譏諷當時宰相之辭。這類作品,時人“大笑以為怪”,而柳宗元獨以為奇(柳宗元《讀韓愈所著毛穎傳後題》、《答楊誨之書》)。柳宗元也寫了幾篇類似的文章。

四是詩歌,韓愈的詩也有獨特成就,向來亦稱大家。其藝術特色,主要表現為奇特雄偉、光怪陸離。如《陸渾山火和皇甫用其韻》、《月蝕詩效玉川子作》一類詩,不僅是“怪怪奇奇”的幾幅“西藏曼荼羅畫”(沈曾植評《陸渾山火》詩語),而且具有深刻的時代現實內容。那種雄奇境界,也存在於不少寫景詩如《南山詩》、《嶽陽樓別竇司直》,抒情詩如《孟東野失子》等作品中。另外還有一些反映社會現實、關心政治得失、同情人民疾苦的作品,長篇如《赴江陵途中寄贈……韓林三學士》,繼承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北征》的傳統;短篇如《汴州亂》,接近白居易、張籍的風格。一些寫景詠物詩如《山石》、《南溪始泛》、《杏花》,一些抒情詩如《題驛梁》、《答張十一功曹》,也都具有不事雕繪、本色天然的特色。柳宗元

柳宗元,字子厚,祖籍河南解縣(今山西運城縣解州鎮),生於長安。柳宗元是唐代著名文學家、哲學家、古文運動的積極倡導者。

柳宗元所屬的河東柳氏,是中國北方一支著名的士族,但到柳宗元所在的時代,其勢力已漸衰微。柳宗元從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他刻苦勤奮,見解開闊,13歲時就寫下了《賀平李懷光表》這樣難寫的文體。這篇文章氣勢不凡、措辭練達。小小柳宗元出手不凡,馬上獲得“奇才”的讚譽。

貞元九年(793年),柳宗元與好友劉禹錫一同考中進士,三年後又中博學宏詞科,由此步入仕途。

這一時期柳宗元仕途順暢,在文壇上也頗負盛名。他家學淵源深厚,所寫文章縱古論今,氣勢宏大,當時的士人仰慕其文名,紛紛登門求教,柳家常常門庭若市。

永貞元年,唐順宗重用王叔文主持政務,推行新政。王叔文領導“永貞革新”,打擊宦官和豪強,以維護唐王朝的統治。這一革新運動和柳宗元的實行仁政民本的政治主張相吻合,於是他便積極投身其中,與劉禹錫等成了推行新政的核心人物。但是新政嚴重觸及了宦官、官僚和藩鎮的利益,在他們的聯合反對下,新政僅曆時100多天就告失敗。柳宗元等八人因此被貶為邊遠各州司馬,史稱“八司馬事件”。

元和元年(806年),柳宗元舉家來到人煙稀少、野獸出沒的任所——永州。新政失敗造成的心理創傷,再加上水土不服、生活艱苦,柳宗元抑鬱寡歡,疾病纏身。但是,險惡的環境和政治上的不得誌,使他有機會接觸到最下層的勞動人民,他寫下了名篇《捕蛇者說》,借以抨擊官府橫征暴斂給人民帶來的災難;他還寫下了遊記散文《永州八記》,通過精妙的文字,表達了作者對生活的熱愛,對後世有著極大的影響。

在永州十年的貶謫生活中,柳宗元移心寫作,發憤著述,身體力行地投入古文運動。他和韓愈一起,努力把文體從駢體中解放出來,著意用散文文體進行各種體裁創作的活動,從而奠定了唐宋實用散文的基礎。

柳宗元用散文體寫的論文,重要的有《貞符》、《時令論》、《斷刑論》、《封建論》等。他還與韓愈、劉禹錫等人進行學術交流和學術討論,創造出新文體創作的氛圍。

柳宗元還創造性地使寓言成為一種獨立的文學形式,他用散文體寫就的寓言《三戒》(《臨江之麋》、《黔之驢》、《永某氏之鼠》),具有非常高的品位,是我國古代寓言的珍品。

柳宗元以其在散文領域取得的全麵的劃時代的成就,和韓愈一起被世人並稱為“韓柳”,視為散文史上的兩座豐碑。他的創作,為中國文化史譜寫了光輝的一頁。

元和十年(815年),柳宗元結束貶官生涯,被召回京師。但因為政敵的排擠,他被派往更偏遠的柳州任刺史。

在柳州任上,柳宗元廢除奴俗,對已經淪為奴婢的,自己出資為他們贖身。他還發展生產,鑿水井,修城池,廣植樹,使柳州的經濟得到了發展;他還發展教育,興辦學校,改變了柳州落後閉塞的狀況。全國各地的學子欽慕柳宗元的才名,不遠千裏前往柳州向他請教。

元和十四年(819年),柳宗元已病入膏肓,在京師朋友的努力下,唐憲宗同意將他召回京師,但在詔書到達柳州之前,這位文學大師含冤而逝。柳宗元以其在文學上的造詣,被後人尊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又因為柳宗元有德於民,柳州百姓在他死後為他修建了“柳公祠”和衣冠塚,以寄托人們的哀思。

柳宗元的《河東先生集》共45卷,外集二卷。包括論說、寓言、傳記等五類文體。

論說包括哲學、政論等文章,以及議論為主的雜文。其特點是筆鋒犀利,論證精確。《天說》為哲學論文的代表作。《封建論》、《斷刑論》、《晉文公問守原議》、《桐葉封弟辯》、等為政論的代表作。

寓言繼承《莊子》、《韓非子》、《呂氏春秋》等春秋時期的傳統,並有新的發展。多用來諷刺、抨擊南昌當時社會的醜惡現實,推陳出新,造意奇特。善用各種動物擬人化的藝術形象以寄寓哲理或表達政治見解。代表作《臨江之麋》、《黔之驢》、《永某氏之鼠》組成的《三戒》,其中《臨江之麋》諷刺了那些仗勢欺人的走狗,他們隻要沒有靠山,就成了一群無用的廢物,任人擺布。《黔之驢》諷刺了那些外強中幹的人,沒有真才實學,卻要四處炫耀。《永某氏之鼠》則諷刺了那些利用社會或者個人的關係作掩護,從而肆無忌憚、無惡不作的人。他們就像老鼠一樣危害著整個社會的穩定與人民生活的安全。另外,《羆說》等篇嘲弄貪婪無厭、虛聲惑眾的人,同樣嬉笑怒罵,因物肖形,表現了高度的幽默諷刺藝術。

傳記文繼承《史記》、《漢書》的傳統而有所創新。一種是寫英勇正直的上層人物的,如《段太尉逸事狀》,刻畫了段秀實勇於與強暴者鬥爭和真切關心人民疾苦的動人形象,又描寫了驕兵悍卒的無賴形態和虐民罪行,文章寫得生氣勃勃,向來與韓愈《張中丞傳後序》並稱。又一種是寫下層被壓迫人物的,如《梓人傳》、《種柯郭橐駝傳》、《童區寄傳》、《宋清傳》、《捕蛇者說》等,以進步的政治立場和深厚的同情心,反映和歌頌了這些人物的才能、遭遇、高尚品格、抗暴精神,在真人真事的基礎上有誇張有虛構,似寓言又似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