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吳敬梓筆下的讀書人,有的拚命鑽營考取之道;有的考中做官,就搜刮民財,殘害百姓。封建文人的醜態被揭露得淋漓盡致。他對於自食其力的讀書人,即給予同情和尊重。通過對境遇不同的儒生的描寫,吳敬梓宣告了八股製度必然滅亡的曆史趨勢,吳敬梓是一位目光犀利,見解深刻的作家。可惜,窮困潦倒的生活過早地奪去了他的生命。他在完成《儒林外史》後不久,就病死了,才活了五十三歲。

《儒林外史》這部書,寫於他寄居秦淮的乾隆時期,大約完成於乾隆十五年(1750年)。程晉芳在《文木先生傳》中明確說他“又仿唐人小說為《儒林外史》五十卷,窮極文士情態,人爭傳寫之”。然而這五十卷已經不存在,現存最早的是嘉慶八年(1083年)臥閑草堂刻本,共五十六回。

《儒林外史》是一部諷刺小說。作品中所寫故事的背景是明代中葉,而實際寫的卻是在清統治下的18世紀的中國社會。小說裏的人物,大都以真人真事作為生活原型,通過他的藝術加工,成為典型的藝術形象。其中,最主要的成就就是描寫了封建社會中不同類型的知識分子的不同形象,寫出了知識分子各個層次的心態,展現了中國文士社會的傳統生活麵貌。如人與人的倫理關係與社會關係,由於人們追逐名利而遭到破壞,道德價值貶值,人的價值得不到肯定,知識階層智能和人格低下,既不講究以道德自守,又喪失了吃飽肚子的能力,在傳統和世俗生活所形成的矛盾中漂浮。在描寫中,吳敬梓尖銳地諷刺與抨擊了那些利祿熏心、熱衷於功名的學子,如周進、範進中舉的悲喜劇,揭示科舉製度怎樣腐蝕文士的心靈,以及士子們熱衷科舉的原因。在《外史》中出現的一些士子們,他們竭智盡慮的隻是模仿那些八股文,除此以外,什麼也不懂。官居學道,職司衡文的範進,竟然不知道蘇東坡是哪一朝人。

士子們熱衷於舉業,是因為科舉與官僚製度是聯係在一起的,舉業是讀書人惟一的進身之階,是攀登富貴巔峰的雲梯,一旦中舉、中進士就取得了做官的資格,也就有了一切。如迂腐老儒周進,除了墨卷之外胸中一無所有。受盡畢生辛苦,60多歲還是個童生。失了館,隨幾個商人到省城給商人記賬。參觀貢院時,見了號板痛哭,最後直哭得口裏吐出鮮血來。他並無家國之憂,不過是吐出做老童生的苦水。後經眾人周濟納監入場。一經考中,便換了一個天地,“不是親的也來認親,不相與的也來認相與”。這樣一個極平常的故事卻極深刻地揭示了“功名”與“富貴’”的密切關係。

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還特別抨擊了科舉製度對人們的麻醉與毒害。作品在這方麵成功地塑造了範進這個典型形象。範進一生醉心於科舉功名,從20歲開始應考,直考到54歲,還沒有考中。周進被欽點為廣東學道,範進得進學。他想參加鄉試,便向丈人胡屠戶借路費,錢沒借到,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隻好瞞著丈人到城裏鄉試。等出場回家,家裏人已經餓了兩三天;到出榜日,家裏沒有早飯米,隻好抱了生蛋的母雞去賣。沒想到他中了舉人。

人們到集上把這消息告訴他,他居然興奮過度,猛地向後一跤摔倒,牙關咬緊,不省人事。,被救過來之後。他披頭散發,滿臉黃泥,一身臭水,鞋也跑掉了一隻。他什麼也不顧了,隻是一個勁兒地拍手大笑,高喊“中了!中了!”後來,他被人打了一記耳光,才恢複了常態。從此,人們都來巴結範進,送他的房屋、田產、衣服、杯盤。範進科舉成名,從一個揭不開鍋的窮光蛋,成了一個官氣十足的“老爺”。

通過這一段描寫,入木三分地揭露了科學製度對封建知識分子的毒害。小說通過不同類型的人物形象,從各個不同角度揭露了科舉製度是怎樣地麻痹人們的頭腦,使人精神墮落、道德敗壞、生活腐朽。如原本謹慎老成的匡超人,考取秀才便是他墮落的開始,最後完全成為一吹牛拍馬、忘恩負義、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無賴。馬二先生,頗有點俠肝義膽,能做慷慨丈夫事。他資助匡超人十兩銀子,並勸匡超人,說什麼“隻是有本事進了學,中了舉人、進士,即刻就榮宗耀祖”。還說什麼“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而今甚麼是書?就是我們的文章選本了”。可見胸中隻容得八股文選,何其庸俗迂腐?

吳敬梓對封建道德,比如孝悌,指弟弟敬愛哥哥),是很看重的,並作為一種美德,加以宣揚。然而,現實生活又使他看到了虛偽的道德麵貌。很多文人都是言行不一,口頭上是仁義道德,而實際行動又恰好相反。如第五回寫王德、王仁弟兄都在教館,頗有才學,是“錚錚有名的人物”。他們口頭上講的是“我們念書的人,全在綱常上做工夫”,而事實上滿心想著的全是雪花銀子,有錢到手,便可不顧一切。嚴貢生為爭奪遺產,立嗣興公,卻滿口說:“我們鄉紳人家,這些大禮,都是差錯不得的”,“務必要正名分”。作者用人物自己的言行揭露了封建道德在金錢和權勢麵前已經完全破產的現狀。

此外,吳敬梓還揭示了某些封建道德本身的虛偽性。第四十八回寫王玉輝的女兒自殺殉夫一節,最為深刻。王玉輝“做了三十年的秀才”,是個“迂拙之人”,他曾經立誌編纂一部禮書,一部字典。他恪守封建道德,當聽到女兒要為丈夫殉節時,他向女兒說:“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難道反攔阻你?”女兒絕食而死以後,他老伴哭得死去活來,他卻說:“你這老人家真正是個呆子!三女兒她而今已是成仙了,你哭她怎的?她這死的好,隻怕我將來不能像她這一個好題目死哩!因仰天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好!”但事後,在他的女兒被族表為烈婦,送烈女祠,隆重祭奠時,作者又寫了“王玉輝一到此時,轉黨心傷,辭了不肯來,有時想起女兒心裏哽咽,那熱淚直滾出來”。這一段描寫,十分生動地表現出吃人的封建禮教的本質和虛偽性;表現出封建統治階級所提倡的烈女殉夫的行為,是多麼野蠻、殘酷。

《儒林外史》還寫了一些各式各樣的浪子文人形象,如牛浦郎的祖父開個小香蠟店,他因為在甘露庵讀書,偷讀牛布衣詩稿,便把自己的名字和牛布衣的號刻起兩方圖章,把牛布衣的詩稿冒為自己的作品。一心想,隻要會做兩句詩,“並不要進學、中舉,就可以同這些老爺往來。何等榮耀”!還冒名把董知縣約到親家相會,想嚇一嚇他們。說明了牛浦郎的卑鄙不堪,勢利熏心。還有季葦蕭、辛東之之流,以遊蕩為務,居無定所。他們隻是以“選文”為名,到處說謊、騙錢、拐妻、吃白食而已。出身豪門的杜慎卿,永遠在自我矯飾的優越感中過生活,形成了人格上的雙重構造,以至不敢去正視潛意識裏的矛盾虛假,名實睽離,表裏不一,缺少吐露自己真實思想的勇氣。他自詡超然不群,卻終日和季葦蕭那幫子流氓文人相周旋。他當著朋友的麵大罵“婦人哪有一個好的?小弟性情,是和婦人隔著三間屋就聞見她的臭氣”。背地裏卻求媒婆替他尋找“標致”的姑娘作妾。杜慎卿也是“雅得這樣俗”之類。

《儒林外史》也塑造了一批正麵人物形象,寄托了作者的理想與主張。第一回題目是“說楔子敷陳大義,借名流括全文”。顯然,這裏寄托了作者著書立說的用意,作者所肯定的和歌頌的是王冕和五十五回尾聲同王冕呼應的四大奇人那樣的人物。這些人出身市民,有點文化知識,不慕名利,痛恨權勢,不與上流同流合汙,保持恬淡高潔的品格,甘願過自食其力的清貧生活。尤其是王冕,作者側重寫了他以放牛、賣畫為生,安於貧賤的品德。他以春秋戰國時段幹木、泄柳為模範,堅決拒絕官府的邀請,逃避皇帝的征聘。同時,他很有學問,天文地理,經史上的大學問無一不貫通。還有“以仁義服人”的儒家的政治見解。王冕的這些特點,大體上包括了吳敬梓理想的主要方麵。

吳敬粹塑造的一些正麵人物形象,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尊重自己的個性和理想,不願為功名富貴而屈辱自己,如莊紹光、遲衡山代表了一種理想化的封建思想,他們鼓吹“著書立說”、“禮樂兵農”,是地道的儒家正統思想的化身。又如杜少卿,原是一個豪門公子,極重孝道、輕視科舉、輕財重義、不願受封建禮法的約束。巡撫推薦他進京見皇帝,他卻裝病不去。後來窮得“賣文為活”,但“布衣疏食,心裏淡然”,滿足於朋友山水之樂。作者曾借另一個人的口稱讚杜少卿“品行文章當今第一人”。這些人,如果按封建正統思想看,已經有一些離經叛道了。另外,寫王冕賣畫為生、杜少卿賣文為生,還有鮑文卿賣藝為生,突出表現了吳敬梓認為自己養活自己是高尚和可貴的思想,用以反對那些依靠出賣靈魂來換取地位、權力和財富的“儒林”人物。

《儒林外史》是我國第一部諷刺小說,從有了《儒林外林》,中國小說“乃有足稱諷刺之書”,而又完整全麵表現了中國美學傳統。除了巧妙地用諷刺文學手法揭示社會變形世界的虛偽性和嚴重危機,針對不同人物作不同方式諷刺,以及人物形象具有較高的概括性和鮮明的個性特征外,其結構也獨具特點。全書雖然沒有整體布局的。書中常以一回或數回,自成一環,環環相扣,情節互相轉移,人物各有起落。有時這一回裏的主要人物到下一回就退居次要地位了。這樣的結構,具有短篇與長篇的特長,成為一種獨創的文學形式。

《儒林外史》的問世,開我國古典諷刺小說之先河,是清代最優秀的代表作品之一。曹雪芹

“紅學”是一專門學問,五四運動以後,“紅學”更成了顯學,而且形成了不同的學說和學派。“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紅樓夢》,賺取了多少人的眼淚,引發了多少人的情思是根本無法統計的。

曹雪芹是我國清代偉大的文學家,世界文學之林中的第一流小說家,他的代表作《紅樓夢》自問世以來所引起的廣泛深遠影響,在中國文學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人們對它進行評論、研究所達廣泛深入的程度,更是文學史上的突出現象。

目前對“紅學”的研究更是出現了新的高潮,專著、專刊、專論紛紛行世,而且方興未艾,日趨發展。《紅樓夢》的影響也遠及國外,在1942年就被譯成英文。此後,英文、俄文、德文、法文、意文、日文、越文、荷蘭文等外文譯本陸續出現,不下一二十種。除翻譯原著外,國外又出現了很多關於“紅學”的研究論著。《紅樓夢》享有世界名著的崇高聲譽。

然而《紅樓夢》的作者卻不像他的作品那樣舉世皆知。他生前沒能享有應得的聲譽和榮譽,死後他的事跡也不見經傳。以至今天,連他的生卒年月,父母是誰,一生主要有什麼活動還是爭論的問題或仍在探索階段。

人們一般認為曹雪芹一生經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個朝代。他的祖先自高祖曹璽起經祖父曹寅,到他的父親,相繼做了六七十年江寧織造,是當時財勢熏天的“百年望族”。

康熙年間是曹家鼎盛時期,祖父曹寅當過康熙的“侍讀”。康熙的“南巡”,其中就有4次是以曹寅在任的江寧織造署為行宮。但好景不長,到了曹雪芹的父輩,由於雍正上台後排除異己,以虧空款項等罪被革職、抄家,曹家因此急劇走向衰落。到了乾隆時期,又因事遭到一次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徹底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