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縣的衙門出了名的懶加貪,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兒臨近長安,每年巡撫外出檢查最多是路過此地,不會久留,畢竟巡撫這一外出就是大半年,不會在你這兒起點處的彈丸小地再磨蹭磨蹭數日。所以本地的縣官老爺們都明白一個道理,隻要檢查的來咯,吧城門全都打開,歡迎和歡送的隊伍同天出現,來檢查的官員就被迷迷糊糊的送走了。
現在的洛川縣衙門知縣官姓康,名烏維,全名康烏維。二十歲才考上秀才,二十五歲勉勉強強在試舉中考進了前十,朝廷就把他調到了這兒又做了三年候補知縣,直到前任知縣被調走,他才在二十八歲正式當上了‘官’如今,都已經三十又二了。這康烏維本事不大,卻懂得左右逢源之術,碰到難解的案子,就原告與被告分開洽談,你退一步,那你再退一步,兩方再收點錢,判個差不多的結果後,若原告不服,就將他給的錢全數退了,再將被告給的一半錢補給他……如此他也沒虧,這是小貪則不亂大謀啊。
今日大清早的辰時才過半,康烏維和自己老婆這才起床就聽見衙門外頭有人死命地再敲鼓。
“這是那家吊死的冤鬼大清早的不叫人安生跑來這兒唱戲來了?”
康烏維的妻子康氏正坐在銅鏡前在丫頭的幫助下整理自己的頭發,本來心情就不好的她,聽見衙門外的鼓聲就更煩躁了,抬抬手讓手拙的丫頭滾到一邊去,她自個兒將發簪弄好後,站起身子提了提腰身。
“去,去前頭問問發生什麼事了……”
她拿起手絹揮了揮,一旁的小丫頭點點頭,低垂著腦袋跑出了夫人的房間,嘴巴裏還嘀咕著‘老妖婆’一類的咒人話。
這時衙門裏隻有看門的衙役,捕快和捕頭還要些時間才能來呢,兩名衙役打開衙門的大門,拿起一旁纏著紅頭巾的木棒,指著門外正敲著鼓的薛燕。
“哪來的瘋丫頭?!大清早的,敲敲敲!敲你個頭啊!敲!”
“不知道現在才什麼時辰啊!再敲把你關起來!”
倆個衙役睡意朦朧的走到薛燕身邊,指著她一頓罵,薛燕放下棒槌搖了搖頭,接著突然又拿起棒槌猛敲了一下大鼓,這下聲可大了,隔了兩條街都能聽見……
這聲一出來,兩名衙役才算是清醒了過來,這野丫頭是活的不耐煩了?倆人操起手中的紅頭棒就朝薛燕招呼了過去,薛燕伸出雙手就摁住了倆人抬起的手臂,指甲一掐,倆衙役舉著棒棒就開始喊親娘投降了。
“別掐拉!別掐拉!”
“你……哎唷……姑奶奶鬆手……哎唷……”
薛燕微微一笑,將這倆人朝前一推,他二人的後腳跟絆在了知縣府大門的門檻上,都朝後滾了三圈才停了下來。
“主子,請!”
薛燕走到門口,雙手擺出迎玉郎進門,玉郎抬頭挺胸,雙手別在後腰邁著戲步走了進去,一腳停在倒在地上的兩衙役跟前。
“起來!”
玉郎沒有低頭瞧著二人,而是看著衙門上掛著的‘明鏡高懸’四字。
倒在地上的兩衙役互看了一眼,怎麼突然又出現一小子?這一男一女到底是誰?大清早的就來敲衙門的鼓。
“你是何人!”
倆人站起身子退後了幾步,指著玉郎,這時從後頭走出來一個捧著大書的瘦子,眯了眯眼睛,走到倆衙役後頭。
“剛才,就是你擊的鼓?”
這瘦子將手中的大書塞給一旁的衙役,又眯了眯眼睛走上前仔仔細細的觀察著玉郎,看樣子這人眼睛有些毛病。
“你可瞧清楚了?”玉郎站得筆直,讓這人好看清自己。
“看是看清楚了。”接著退後幾步:“你擾亂衙門清靜,不管是有何冤屈,照理是要重大十大板的,你等捕快們來崗後,自覺的脫了褲子吧。”
“嶽師爺……給您……”
“你到底因何事敲鼓啊?”
這突然走出來的有眼疾的瘦子名叫嶽穀榮,是這衙門的師爺,康烏維的狗頭軍師,他聽到鼓聲後就在後頭取了自己用來記案的大冊子,可沒想到這鼓聲還不停了,直到自己走到大堂來,才沒了聲響。
嶽穀榮接回自己的大冊子,轉過腦袋詢問玉郎,一碼事歸一碼事,這人擾亂衙門清靜再先,可也要聽聽他到底因何事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