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幫助水稻驅蟲,讓衛東他們幫忙從別處捉的。”隻可惜侍衛們太過賣力了一些,一副要為憩霞殿收集儲備糧的架勢,導致她此時此刻不得不未雨綢繆,考慮噪聲汙染的防治。
“每次來你這裏,都感覺不似在王宮之中。”
喬羽飛滿頭黑線:“抱歉,給西黔丟臉了。”
對方再次失笑,聲音帶著一絲放鬆後的愜意:“不,這種感覺,我很喜歡。”
喬羽飛啞口無言。
像是察覺到她的窘迫,對方轉移了話題:“榮熙公主他倆……進展如何?”
喬羽飛肯定道:“沒問題!”
“看來你這媒人當得很是成功。”
喬羽飛嗬嗬幹笑:“哪裏,是因為他們本就兩情相悅。這次義兄能夠得償所願,想必義父也會感念陛下的恩德。”
少年的聲音近在臉側,輕若蚊吟:“我做這些,並非為了旁人。”
喬羽飛再次張口結舌,鬼使神差地向後一仰,總算與對方拉開些許距離:“沒想到突然間多了個哥哥,感覺真有些奇怪。”
此番行事,真正知曉內情的唯有她、古至誠、承影、榮熙四人,再沒有第五個。為了不給其他人招惹麻煩,連參與幫忙的月華、金來等人她都不曾透露太多。眾人雖有疑惑,但都以為承影的確是武安侯的骨血,而這正是她所期望的結果。
“是啊,宮牆內外都在議論此事,連我都要對武安侯刮目相看了。”話音落下,對方的身形也朝後仰來。
喬羽飛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改為兩肘撐地,同時往外偏了偏,接口道:“如果義父能夠看到義兄他們盡快完婚便好了。”
“婚訊將在兩天後的送行宴上公告天下,另外,我已著人準備聘禮,預計公主一行出發不久,侯府世子便可隨後前往華粼提親了。對西黔而言,這也是一樁大事呢。”
沉默片刻,喬羽飛訥訥出聲:“多謝你,考慮了這麼多。”
“不客氣。”對方說完,從腰側扯起一個水囊似的容器擰開,取下兩隻叮當作響的酒盅,“真要謝的話,就陪我小酌幾杯吧。”
兩口佳釀入喉,喬羽飛重新抱膝坐起,眼睜睜看著對方一口悶下第三盅,忍不住關心起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麼?”
雖說周身的氣息一派輕鬆,但對方眼下的舉止怎麼看怎麼像借酒澆愁。
“嗬,興許。你猜?”對方拋開酒盅,對著酒囊仰頭灌下一大口,順手將她的酒盅添滿,笑嘻嘻地威脅,“猜不中就罰。”
聯想到今日匆匆辭去的廷樞,喬羽飛毫不費力地說出答案:“是西北的形勢有了變化?”
對方久久不語。
夜風的涼意侵入四肢,她二話不說將酒喝幹,感覺體內的溫度多少恢複了一些,但依舊屏著呼吸。
對方又是一大口酒,隨之也為她添上:“猜中有獎!”含著笑意的語調聽不出半點緊張。
盯著手中滿溢的酒杯,這一次,她沒有立馬喝下,聲音緊繃道:“出了什麼事?”
“羽飛,我原以為你是個很好的酒友,為何要說這種煞風景的話。”一聲長歎送入夜風,“那我也來出道題。”
下一秒,帶著醉意的話語穿透蛙鳴,刺入她耳中:“我與王兄若有爭執,不分對錯,你選擇站在哪一邊?”
此時此刻,喬羽飛的心情有些像高考時猜中了作文題,雖然很想鬆口氣高興自己省了不少力氣,但轉念又懷疑出題人的思路是不是來得有點問題。
或許是充分的預習給了她足夠的信心,麵對這樣尖銳的難題,她扭頭望向少年,心中認定了答案,沒有半分動搖或慌亂,唯有篤定:“我選你,天都。”
“你……”陌生的聲音恢複成熟悉的語調,猶自殘留著些許疑慮,“為什麼?”
因為已經是第三次被問及類似的問題了。思及此,喬羽飛險些笑出聲來,一改先前緊張的口吻:“這麼做是對的。”
“你怎麼知道?”
這語調……有些這個年紀特有的蠻橫。到底,他仍是小她一歲的弟弟,也是“他”托她照顧的對象。
將杯中酒撒向草地,一瞬間,心思前所未有地明晰:“因為天女有她的立場和職責。”
酒氣隨著熱源偎近:“那是什麼?”
“守護那日在天祿閣上所看到的景象。”
這便是她給出的答案,是身處這個世界,她未必能夠做到,卻必須也絕對會盡力去做的事。是即便僅為了守護身邊所愛,也必定要做到的事。
“嗬——”
少年打了個長長的嗬欠,再自然不過地靠上離他最近的肩膀,合上雙目。喬羽飛僵了一下,沒有退避,依然坐得端正。
王者之路本就孤獨。假若在這漫長的時間裏,能夠找到一個願意與自己分擔這副重擔的人,那這個君王必然幸運無比。
靜謐的黑暗中,年輕俊秀的五官泛起笑意。
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