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胡騎鳴啾啾 (五)(1 / 2)

莫莫留在夏侯楓的房內,安靜地等待著夜晚的來臨。夏侯蘭來過,給她帶了些換洗的衣裳,又嘟囔著出去了。莫莫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擺設,常備的弓箭和刀劍懸掛於石灰堊壁;一些古舊書籍被整整齊齊地列在桃木秘閣裏,有些是隸文,有些是希奇古怪的異文。

餘暉半牆,樹影斑駁,風移影動,懸於牆角的一幅畫引起了她的注意,畫上女子綰著飛雲斜髻,身姿纖細嫵媚,一身煙雲蝴蝶裙,環佩輕扣,像極了碧蓮,隻是麵目模糊,神情難辨。

夏侯楓推開隔門,見莫莫專注地站立於畫前,便踱步來到跟前,手指輕觸著畫麵,像是撫過一件珍品,說道:“誰都不能畫出她的神色。她美妙的笑靨,誰都不能。”

碧蓮在他心中,是位愛笑的姑娘吧。莫莫暗自尋思。畫筆難下,那就空留麵容於紙上,將笑顏鎖於心底,了卻記憶。

這樣,也好。

夜色很快鋪張開來,晚風起露,莫莫緊了緊孔雀翎翠色鬥篷,驅逐著寥寥寒意。鬆風起時,雲移月走,銀紗織霧。夏侯楓備了匹快馬,一身夜行衣,幹脆利落。他讓莫莫跨上馬背,見她顫顫的樣子,扶了一把:“坐好了。”

馬兒撒開四蹄,如鬼魅般無聲奔馳在遼闊的原野,黑色身跡劃過垂幕夜空,遠離了星星燈火,融入廣袤寂靜,一切如同身邊的這位男子,悄無聲息。莫莫感覺不出他的仇隙敵意,也觸摸不到他的善意。他靜謐的神色背後,蕩漾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類似寒潭般深沉的孤獨。此刻,他像是要去歸還一件東西,無謂是人是物,不屬於他的,從哪裏來,還回哪裏去。

遠處的丘陵樹林開始頻頻冒出,猙獰可怖,濃重地截斷了無際的平原。夏侯楓一揚鞭子,黑馬縱身躍入黑洞洞的林子,枝條樹葉沙沙作響,抖落了凝結於花枝上的露水,灑了莫莫一臉冰涼。月華被林子隔斷,寂寂地留下兩三點光斑,幽幽地影射在安謐的甬道上。馬蹄遝遝,和著沉重舒緩的鼻息起伏,撩開了沉寂。

“出了這片林子,就是雁嶺。”夏侯楓的聲音在黑暗中驟然而至,如夜縹緲,“就在前麵。”

陰晦和月色一同暗淡,幾點火光侵入逐漸稀薄的枝葉,恍惚跳躍著。夏侯楓嘴角抿起一絲笑,陰冷得意。他左手環住了莫莫的腰肢,右手抓緊了馬韁,黑馬順從著主人的旨意,低頭徐徐前進。甬道盡頭,火光明晃晃地刺著莫莫的眼,讓她一時無所適從,夏侯楓的手臂愈加有力,莫莫隱約感到他的心跳,興奮不安。黑馬慢步踱出樹林,一片空地豁然展現。

相隔不過百米,一排金戈鐵馬,齊齊整整地列隊等候,將士手中的火把灼灼燃燒,映紅了半邊天。弓箭手弓弦張滿,齊裝備發,箭頭冷光閃過。中間的一匹戰馬高大顯目,健碩勻稱,毛色閃閃發亮,赤紅長鬃,流射火焰般的光彩。馬上戰士雕翎鎧甲,虎頭蔽膝,英武俊美,垂石青色的絲綢護領在夜風中翻飛,遮不住他憂慮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