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亨佐達羅出土的凍石雕刻《瘤牛印章》是這類雕刻的著名作品,約作於公元前 3000年,寬35厘米。瘤牛是有一個駝峰的公牛,在印度被認為是雄性繁殖力的象征,被尊為聖獸。這件印章上的瘤牛犄角豎立,鼻孔圓張,渾身的肌肉仿佛在波動起伏,皺折累累的脖頸和背上的駝峰似乎也隨著粗重的喘息而顫抖,顯示了飽滿的生命力與衝動。梵文的“生命”一詞原義便是“呼吸”,印度雕刻經常以呼吸的形式表現生命的衝動。
約公元前1500年左右印度河文明突然衰亡了,衰亡的原因一直是千古之謎。印度河文明雖然衰亡了,但它所創造的集中反映了生殖崇拜文化,具有獨特風格的雕塑藝術卻沒有消失,而被後世的印度雕塑藝術繼承了下來。
早期王朝的雕塑
印度的早期王朝包括孔雀王朝(前332~前185)、巽伽王朝(前185~前76)和早期安達羅王朝(前1世紀~124年)。早期王朝處於佛教藝術的初創時期,藝術風格還徘徊於古拙階段。
公元前6世紀後半葉,稱霸西亞北非的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征服了印度河流域,統治印度西北部約兩個世紀。阿契美尼德諸王在他們四座都城蘇薩、伊克巴塔那、巴比倫和波斯利斯修建了壯麗的王宮,這些王宮集中了古代伊朗、亞述、巴比倫和埃及建築雕刻藝術之大成。
孔雀王朝建立於公元前4世紀末,是印度曆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大帝國,它的領土包括印度河與恒河流域,北方延伸到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故地。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繼承者是塞琉古王朝,孔雀王朝同塞琉古王朝有著密切的關係。並從那裏接觸和吸收了希臘雕塑藝術的影響。可以說,孔雀王朝的宮殿建築和裝飾雕刻受到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巨大影響。
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國王阿育王皈依佛教,確立了佛教建築的基本樣式,同時創立了佛教建築與雕刻藝術的綜合體——阿育王石柱柱頭。阿育王為紀念征討各地的勝利和弘揚佛法,在印度各地建立了30餘根獨石紀念碑式的圓柱。這些圓柱高10米,直徑趨向頂端的部分略為縮小。柱頭用一塊獨立完整的石頭雕刻,下方是類似倒垂的蓮花的鍾形托座,中間是方形或圓形的頂板,頂板的側麵裝飾著浮雕圖案;上方是一個或多個圓雕獅子、公牛或大象等動物。阿育王石柱柱頭多采用楚那爾砂石,石麵被高度磨光,這一點是孔雀王朝雕刻藝術的最顯著特征。傳說阿育王曾招募波斯和希臘技師在皇家作坊裏輔導印度石匠雕刻石柱柱頭,這樣一來波斯和希臘的雕刻技術與印度本土的傳統便融合起來。
《薩拉納特獅子柱頭》(現藏薩拉納特博物館)是阿育王石柱柱頭的代表作。約作於公元前3世紀中葉,高208米。這個石柱的柱身現已斷裂,但柱頭保存完好,柱頭頂端有4隻一組蹲踞的圓雕雄獅。背對背頸脊相連,麵向四方,前肢挺立在鼓狀四形的頂板之上,4隻雄獅輪廓鮮明,比例勻稱,頭頸和胸部的鬣毛被雕成一束束密集排列的火焰狀,獅子上唇的髭須刻成三道平行對稱上彎的弧線,眼睛呈倒三角形,這些造型特征吸收了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雕刻程式化的手法。而雄獅的麵容威猛沉雄,雕刻家對獅子咆哮的巨口和露出的牙齒刻畫逼真,獅子腿部的肌肉繃緊,足掌遒勁,則洋溢著印度雕刻特有的生命感。圓形頂板上的浮雕飾帶雕刻了4隻動物:獅子、大象、瘤牛、馬,每兩個動物之間用一個法輪隔開。頂板下方是鍾形倒垂的蓮花柱飾,蓮花的花瓣與萼片線條清晰。柱頭所用的淺褐色楚那爾砂石表麵高度磨光,非常光滑圓潤,使整個作品顯得既粗獷又細膩。《薩拉納特獅子柱頭》具有雙重的象征,法輪是佛法或佛陀本人的象征,同時輪寶又是征服世界的“轉輪聖王”的標誌;這一柱頭融合了亞述式的豪壯氣魄和波斯式的裝飾風格,形成了新穎的印度民族風格。1950年印度共和國成立後將《薩拉納特獅子柱頭》選作國徽的圖案。
孔雀王朝出土的人物雕像不多,所發現的人物雕像基本上呈正麵直立的古風式。 《持拂藥叉女》約作於公元前3世紀,高163米,現藏巴特那博物館。這座圓雕藥叉女是孔雀王朝人物雕刻的代表性作品。藥叉是印度民間信奉的山林水澤的精靈,藥叉男是男性的精靈,藥叉女是女性的精靈。藥叉被作為財富的贈與者和守護者,藥叉女被看作是自然生殖力的源泉。這座藥叉女是半裸體,右手拿著長長的拂塵甩在肩後,她的腦後盤著濃厚的頭發,前額上裝飾著一顆碩大的頂珠。她的麵容端莊、淳樸,帶有一種古風式的微笑。藥叉女的乳房渾圓,非常誇張,腰肢纖細,臀部豐滿,周身的曲線韻律柔和,富於肉感。雕刻所用的黃褐色的砂石被高度磨光,從而使雕像具有了柔和的光澤。這件雕塑所表現的豐腴的女性肉體反映了印度人在生殖崇拜的觀念影響下特有的審美意趣。這座藥叉女也是印度女性雕塑形象的最初原型,後世印度雕刻中一係列表現女性美的藥叉女似乎都是從這裏脫胎演化而來。
公元前185年巽伽王朝取代了孔雀王朝建立統治,佛教早期的幾座重要的紀念物都建於巽伽時代。巴爾扈特堵波和桑奇大塔是印度早期佛教建築的兩大代表。
巴爾扈特堵波以圍欄浮雕著稱。這座堵波建造的年代據推測約為公元前150年,圍欄是由社會各階層人士捐贈的,因而它不僅繼承了孔雀王朝宮廷雕刻的藝術傳統,而且反映了巽伽王朝各階層的審美意識,富於民間藝術特色。巴爾扈特圍欄浮雕的題材主要選自本生經和佛傳故事。其中本生經故事有32幅,佛傳故事有16幅。這些浮雕的雕刻者十分擅長表現動物和森林的情景,他們塑造的各種動物都被賦予親切的人性特征。
巴爾扈特浮雕是以線刻為主的淺浮雕,沒有景深的表現。形象也缺乏立體感。人物造型粗糙稚拙,類似民間木雕泥塑。然而,浮雕中的形象雖然樸拙簡率,但卻幾乎都佩戴著各種華麗的裝飾,環境和道具也都是精雕細刻,反映了印度藝術注重裝飾的特色。
巴爾扈特堵波的塔門與圍欄相接的隅柱和圍欄的某些立柱表麵雕刻著不少藥叉和藥叉女,他們的身材粗糙僵硬,卻有一種古拙的天趣。這些雕像反映出孔雀王朝宮廷的石雕技術已經流入民間,而民間木雕泥塑的樸拙趣味也被融合進了石雕藝術當中。
公元前1世紀安達羅王朝崛起。安達羅王朝時期建立的桑奇大塔的塔門雕刻薈萃了當時佛教雕刻的精華。桑奇大塔這座塔門采用砂石材料製成。高約10米,由三道中間微拱的橫梁和兩根方形側柱以插榫的方法構成。橫梁、側柱和柱頭上布滿了浮雕嵌板與半圓雕或圓雕構件。這座塔門是富商和民間佛教徒們捐贈的,由來自毗底薩的象牙雕刻匠師製作,因此這座塔門總體視覺效果像是放大了的象牙雕刻。
桑奇大塔的4座塔門上有模仿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雕刻——獅身鷲頭怪獸,有翼獅子和公牛,它們與印度特有的背負法輪的大象、馱著藥叉的駿馬和抱著果樹的藥叉女並列。而波斯王宮常見的鍾形柱飾,忍冬花紋和鋸齒狀飾帶,也與印度流行的蓮花卷渦紋、野鵝和孔雀裝飾圖案錯雜相間。
桑奇大塔塔門浮雕也屬於古風風格,但是較巴爾扈特圍欄浮雕已有了發展;浮雕不再是淺浮雕,而是高浮雕,構圖采用一圖數景的連續性構圖和密集緊湊的填充式構圖。雕塑中人物的陰影投射在身後的背景上,使浮雕人物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從幽暗的背景中突顯出來。這些浮雕中的人物造型雖然仍較為稚拙,但人體的各部分比例已漸趨和諧,動態變化也更為多樣。
桑奇大塔東門北側立柱與第三道橫梁末端交角處的砂石圓雕托架《樹神藥叉女》約作於1世紀初葉,被認為是整個印度雕刻中最美的女性之一。藥叉女傾斜懸掛在整個建築結構之外,她的身體和四肢的挺伸與建築結構協調一致。樹神藥叉女的頭部向右傾斜,胸部向左扭轉,乳房高聳渾圓,極富性感,臀部又向右聳出,全身呈富有節奏的S形曲線。後來。這種身體彎曲成S形的三屈式逐漸被發展成印度雕刻中女性形體的程式化樣式。三屈式的S形曲線恰好將女性身體在軀幹部分的美集中而誇張地凸現出來,符合印度人特有的審美意趣的要求。按照人的視覺心理的慣性,S形曲線的結構具有向直線複位的趨勢,因此這種三屈式的女人體充滿了向水平方向伸展的彈性和自內向外的張力,從而將女性內在的生命衝動充分地展現出來。這種造型正好符合樹神藥叉女作為生殖崇拜的精靈的本質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