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夜奇襲(2 / 3)

這是火藥箭,也是張龍友的工部土府新發明出來的。那次我建議他改變火藥配方,他後來試製了許多種,想找出比七硝一硫二炭威力更大的配方來,也加了許許多多別的東西。雖然火藥本身威力沒有增大多少,倒是給他搞出一些別的東西來,有一種是加進一些粉末後,火焰顏色發生變化。這種東西雖不能增強威力,文侯卻覺得可以發信號用。用幾種顏色搭配,可以傳達幾種意思,我身上也帶了兩個,讓我打開城門後點燃發射。現在發出的這種是紅光,那意思就是攻擊開始。

開始了!我的心裏一陣激動,隊伍也開始向前移動,看來曹聞道的先頭部隊已經開始進攻了。我扭頭對陳忠道:“快上!”

兵貴神速。鄧滄瀾在上遊發動攻擊,就是為了讓我們在下遊進攻的聲音不容易傳到蛇人的大隊中。雖然這隻能搶得短短一刻的先機,可是戰場上瞬息萬變,就算隻有一點先機,可能也是勝負攸關的。曹聞道雖然有些莽撞,可是他行動的速度遠遠超過錢文義,因此我也讓他衝在最前。

等我衝到浮橋盡頭時,吃驚地發現沿著城門一帶,居然已經排列了足足二十多丈長的小船。這些小船上都用大釘將三四艘釘在一起,每一組上都裝著雲梯。先期上城的士兵有些正俯在城頭拉人上城,看樣子,我們已占了上風。

這就是鄧滄瀾說的水雲梯?還不由我多想,陳忠叫道:“楚將軍,我們快上!”

我叫道:“保持距離,雲梯上同時隻能呆四個人!”

他帶的五十個巨斧武士都是彪形大漢,身軀龐大,若是他們同時登上雲梯,隻怕連下麵那三四艘組合在一起的小船都會壓沉。這些水雲梯一共有三十多架,鄧滄瀾說同時可以兩三百個人登城,那麼一架雲梯上同時可以站八九個吧。巨斧武士塊頭太大,又拿著大斧,站不了那麼多,隻怕一次隻能登四個。曹聞道雖然稍嫌莽撞,畢竟心思還是很細密,可陳忠的確有點冒冒失失,我怕他想不到這些。

果然,陳忠呆了呆,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要發這種命令,但他是天生的軍人,叫道:“同時上四個,不要亂!”自己率先爬上了上去。等他上去幾級,我跟了上去,叫道:“再上兩個,等陳將軍上城了你們第三個再上來,別亂了。”

城頭的蛇人看來已中了鄧滄瀾的圈套,上麵傳來的廝殺聲並不很激烈。跟在陳忠後麵,我的膽氣也壯了許多。隻是這肯定是暫時的,蛇人馬上就會明白我們的意圖,現在我隻希望曹聞道的先頭部隊能在城頭立穩腳跟,我們可以減輕一些負擔。

眼看著陳忠馬上就要攀上城頭了,突然我聽得他悶喝了一聲,停住了步子,左手攀住雲梯,右手的大斧卻舉了起來,猛地一揚。“嚓”一聲響,一陣血雨傾盆而下,一個蛇人的身體帶著風聲“忽”一下摔了下來,定是在城頭向陳忠發動攻擊,被陳忠砍死。隻是他這般一用力,水雲梯卻也往下一沉。

陳忠砍死了這個蛇人,也不回頭,叫道:“楚將軍,小心,蛇人殺回來了!”

終於來了。隻是我已有了準備,也並不覺得意外。城頭的殺聲一下子急了,那些原本還有餘暇拉人的士兵一下從城頭消失了蹤影。現在他們必須要頂住蛇人的攻擊,自然已不能再幫那些正在爬城的人了。隻這麼一下,西邊接連有三架雲梯被一下推了開去。雲梯一頭有倒鉤,可以鉤住雉堞,被推開的話,一定是蛇人已經奪回了陣地。我心急如焚,喝道:“陳忠,快點!”

話音未落,耳中卻傳來一陣爆雨般的響聲,那是陳忠在與從城頭伸下的一片亂槍交戰。他的力量比蛇人還要大一些,但這雲梯對著的城上顯然不止一個蛇人。我站在陳忠身後,看不清楚,忽然聽得陳忠哼了一聲,我臉上濺上了幾點熱。

是血!陳忠受傷了!

我心頭一凜,叫道:“陳忠,小心點,我要從你肩上過去!”

陳忠與我一同作戰多次,他的力量與我的槍法正好相輔相成,如果他陣亡了,那我孤掌難鳴,實在不敢與蛇人單挑了。現在他的傷勢還不算重,但蛇人居高臨下,數槍齊發,他一個人力量再大也頂不住,一定要趕緊幫他分擔些負擔。

陳忠悶聲道:“楚將軍,你上吧!”他左手一下抓住了雲梯,右手大斧疾揮,護住麵門,我咬了咬牙,伸手一下搭住他的肩頭,叫道:“小心了!”手一用力,人一躍而起,越過陳忠後背,跳到了他的肩頭。

陳忠個頭也不算很高,但肩膀很闊。我剛站到他肩頭,正好有兩枝長槍正向陳忠刺來。陳忠手中拿著巨斧,威力雖大,卻不方便,我跳上來得正是時候,右手槍猛地頂在城牆上,向外一別,左手則一把抓住另一支長槍,猛力向外推去。“嚓”一聲,那杆長槍的槍頭被我推得沿城牆而下,在石牆上擦得火星四濺,劃出一條深溝。我知道自己頂多也隻有這麼一下,如果蛇人再來兩槍我可擋不住,叫道:“陳忠,托我一把!”

陳忠一把抓住我的腳踝,也不說話,隻是用力一托。我隻覺腳底一輕,趁勢向上躍去,一下跳上了雉堞。那個被我別開長槍的蛇人正在把長槍收回去,可是它也沒料到我居然會突然跳起來,槍還沒收上,見我突然出現在麵前,居然還怔了怔。我可由不得它發愣,長槍一送,槍尖一下沒入它的麵門,鮮血四濺。剛刺死這蛇人,左邊忽地一陣厲風撲來,是左邊那蛇人收槍向我攻擊。陳忠可以與蛇人硬碰硬地對抗,我知道自己沒這個力氣,身子一側,一下卷進那蛇人長槍中段,左手拔出了百辟刀,喝道:“死吧!”

這一刀已是必中,哪知那蛇人忽地將槍尾一格,“當”一聲,百辟刀正砍在槍杆上。它這支長槍的槍杆木質極佳,以百辟刀之利,居然砍之不斷,隻吃入了二三分。我心中一寒,正要再砍一刀,身後響起了陳忠的怒吼:“拿命來!”

這兩個蛇人被我纏住了,陳忠終於爬上了城頭。他的大斧如驚雷下擊,兜頭打來,那蛇人的舉槍一格,卻哪裏格得住這等大力,“哢嚓”一聲,長槍被陳忠的巨斧劈為兩段,連那蛇人的頭也被劈了開來,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把百辟刀收回鞘中,叫道:“陳忠,你的傷沒事吧?”有陳忠在身邊,我的底氣登時足了許多。大話不敢說,有陳忠相助,我至少可以讓巨斧營都上城來。

陳忠道:“不要緊,小心!”他叫得甚急,卻是一側的蛇人見城頭被我們突破,已過來增援。看到這副情景,我不由得想起當初在高鷲城時的日子了。那時蛇人攻上城來時,我們也是這般驚慌失措,隻是現在攻守已然易位,要慌也是蛇人在慌了。

我和陳忠兩人守在雲梯出口處,槍紮斧砍,那些蛇人一時間也衝不出來,巨斧隊五十人很快便有一半上了城。雲梯有三十多架,照這個速度,一架雲梯上了二十多人,那一共總得有六百多人了,隻是我隻覺得麵前蛇人越來越多,進展並沒有預想得那麼快,殺聲中不時聽到慘叫,也並不僅僅是蛇人的。這時天空中又出現了一點紅光,我皺了皺眉,叫道:“曹聞道!曹聞道!你在哪兒?”

曹聞道那支部隊行動最為迅速,照理應該有不少人上來了,可是我卻看不到他。這紅光是第二道信號了,鄧滄瀾和我說過,我必須在第三道信號前打開城門。可是直到現在,上了城頭的橫野軍隻不過三四百人而已。我剛喊出聲,一邊不遠處便聽得他在叫道:“統製,我在這兒,一時過不來!”

橫野軍雖強,但另外部隊卻沒有巨斧營那麼強,從雲梯上來一定很困難吧。我心頭一沉,叫道:“上來的兄弟們,快去護住雲梯,讓後麵的加緊上來!”

有句話叫“騎虎難下”,我當初確實也曾騎在一頭鼠虎身上,明白這話的意思。現在我們的處境正與之相類,前進太難,退是絕對不可能,城頭的蛇人越來越多,我們已沒有退路,那麼隻有硬著頭皮衝了。可是城中蛇人足有數萬,能上城的多半總有兩三萬,橫野軍全軍不過五千人。鄧滄瀾說會有火攻助陣,但現在我連火的影子也沒看見。這種風雪天,火雷彈之類也用不了,難道鄧滄瀾的火攻已經失敗了?

如果火攻失敗,那我們這些已經在城頭的人就是死路一條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喝道:“快點,快點上來!”

現在城頭的蛇人大部被鄧滄瀾牽製在上遊,可是一旦它們發現城門受攻,肯定會來增援的。在搶在它們增援前打開城門,出發前我覺得雖然難,也不是不可能。一旦真正交上手,才知道我想得還是太樂觀了。風雪中蛇人雖然戰力大減,但現在的蛇人仍然得兩三個士兵才能抵住一個,它們又在源源不斷地補充,這樣下去,我們的實力拚光,直至全軍覆沒,也未必能奪取城頭。

陳忠忽地在一邊道:“楚將軍,後續部隊為什麼不上來了?”

他力量過人,向來無畏,此時的話中卻隱隱有些懼意。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道:“馬上就會來了!”

陳忠都已經覺得害怕了,那別人心中可想而知。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誌,這是兵書上的話。如果一支軍隊的士氣全沒了,那就是一支烏合之眾,一觸即潰,裝備再好也沒用。就算打腫臉充胖子,我也得撐下去。隻是這話說著容易,能不能讓人相信,我也實在沒底。

我剛說完,眼前忽地一亮,城頭上登時明如白晝。我嚇了一跳,扭頭看去,觸目之下,不禁驚得呆住了。

不知何時,幾艘船已逼近城牆。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雲梯當中,蛇人正在與橫野軍交戰,也根本沒發現這幾艘船吧。這幾艘船上,每條船的船頭都有一道火柱衝天而起,撲向城頭,直如長虹垂掛。隻是這火柱一上城頭,登時如水流一般漫延開來,形成一道火牆。

鄧滄瀾的火攻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心頭也大為興奮,叫道:“火軍團來增援了,弟兄們,衝啊!”

鄧滄瀾給我的時間是頂多半個時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多半,我們必須得加緊了。士兵們見有火牆擋住了蛇人,士氣為之一振,呼喝一聲,一個衝鋒,已將麵前的蛇人又逼退了數尺。

已經有一千多人上城了,廉百策的箭營也上了城。蛇人也知道到了最後關頭,在城門口死戰不退。此時我們與蛇人之間已被火牆隔斷,蛇人必須要先下城,再繞到城門口,因此橫野軍的壓力大減,可一時間仍然殺不進城門口。曹聞道的部隊已經衝到了城下,在城門口布好了八陣圖擋住增援過來的蛇人,但已非常吃力,仍然還打不開城門。我看了看周圍,心如火焚,叫道:“陳忠,帶巨斧隊跟我上前!”

城門口的蛇人隻有一百多個。但這一百多個蛇人幾如一道銅牆鐵壁,橫野軍攻勢雖強,卻一直沒能奪下城門。曹聞道一軍力戰之下,損失慘重,如果我不能及時打破城門,那他的犧牲也沒意義了。

廉百策忽道:“楚將軍,我去增援曹將軍!”

廉百策帶的是五十人的箭營。箭營的人自是以弓術最強,刀槍擊刺不是擅長。我道:“不必,你在城頭上給曹聞道減些壓力,讓錢文義的人快上來,幫幫曹聞道!”

我拖著長槍衝下城去。在城頭,因為火勢甚大,看得也清楚,一下城,卻覺得眼前一陣花,一時間還不習慣這等陰暗。曹聞道的八陣圖已將城門口與蛇人援軍隔開,但他這樣做的後果也是使自己腹背受敵,地上已躺了不少橫野軍士兵的屍體了。我一下城,與巨斧隊守住他那一軍的後方,他們的壓力也登時減了許多。陣形中,曹聞道忽然轉了出來,叫道:“統製,這些怪物也真強啊,這一百來個還是拿不下它們。”

他的戰袍幾乎要被血浸透了。不僅是他,我和陳忠也是如此,幾乎是剛從血水裏撈起來的一般。我也沒功夫和他說多,叫道:“曹聞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帶巨斧營打開城門!”

那百來個蛇人已退入城門洞中,依托地形頑抗。它們因為躲在城門洞中,箭營的利矢不能及,背後有城門也不必擔心,而曹聞道卻要將大部分力量用在抵禦逼過來的蛇人援軍上,因此更是難以解決。陳忠在我身邊道:“楚將軍,用三疊隊衝吧?”

我點了點頭,道:“好,大家小心。”

陳忠將手中的長斧往地上一頓,揚聲道:“立正!排三疊隊!”

這三疊隊其實也就是五十個人排成三排的方隊。斧營被陳忠訓練得極其熟練,雖然現在一片混亂,但他們仍是一下排得整齊劃一。城門洞裏的蛇人龜縮不出,現在時間已十分緊急,我們隻有硬攻,三疊隊攻擊力極強,也隻能依靠三疊隊的衝擊力了。陳忠喝道:“一排與我上前,後排相隔三步。”

他們的魚皮靴踏在地上,發出極其整齊的一聲響。以軍容而論,斧營都是些彪形大漢,最為威武,此時在火光與鮮血中,這般一支出奇整齊的隊伍出現在城門口,一定讓這些向來沒什麼紀律的蛇人也吃了一驚。

三疊隊唯有斧營才能使用。斧營用的都是巨斧,混戰中與刀槍也沒什麼不同,但一旦有鐵一般的紀律,這種重武器就能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三疊隊的第一排已向前衝去,十多柄斧頭齊齊舉起,便如一把大閘刀,沒半分空隙。一些蛇人還待阻擋,但斧營的士兵力量本就超過一般士卒,而現在蛇人的力量因為嚴寒有所減退,實際上它們已經與斧營相去不遠了,這些斧頭齊齊落下,便是蛇人也擋不了,“嚓”一聲,利斧斫下,上前阻擋的幾個蛇人登時被砍成幾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