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嘴笑了笑,也沒力氣反駁他又提到蘇悅生,醫生檢查無大礙,反倒批評我沒有注意腳踝的挫傷,最後留院觀察。

這一折騰天都快亮了,齊全終於領著人散去,連程子良都走了,人太多,我們也不能說別的話,幸好他也沒再說別的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我在醫院裏睡了一覺,睡到自然醒,窗簾密閉四合,病房裏靜悄悄,藥水還在滴,我舉起手來看了看,這才發現對麵沙發上有人。

竟然是蘇悅生。

我這一嚇,受驚不小,連忙坐起來,問:“你怎麼回來了?”

“事都辦得差不多了,就提前回來了。”

我想起來向晴是跟我住在同一家醫院,心想美人新寵果然是了得,竟然能讓蘇悅生提前飛回國內,連我都跟著沾光,蘇公子探視完了美人,還順便來看看我。我問:“向晴怎麼樣?今天還沒有去看過她。”

“挺好的。”蘇悅生有點倦意似的,大約是長途飛行很累,他說:“聽說你是被120送來的,怎麼不記得帶著藥。”

“帶了,一時沒拿到。”生命如此脆弱,其實我有時候想,或許蘇悅生當初肯照應我,也是看在我們同病相憐的份上。犯病的時候大家都狼狽脆弱的像一個嬰兒,誰也不比誰更好。所以蘇悅生覺得我是自己人。

有人在外麵輕輕的敲門,原來是蘇悅生的司機,給我送來一些吃的,然後蘇悅生說:“我回去睡覺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其實已經恢複了九成,哮喘這種病,不發作的時候,跟沒事人似的。在醫院裏睡了一覺,我覺得自己又生龍活虎了。等點滴打完,我搭電梯上樓去看向晴,她已經醒了,也可以進流食,護工將她照顧的很好,隻是還有些虛弱。

美人就是美人,半倚在床頭上,仍舊慵懶好看的像病西施,賞心悅目。她手術後中氣不足,所以我讓她少說話,隻是她看我也穿著病號服,於是目光詫異。

我主動告訴她:“老毛病了,哮喘,昨天酒喝得太急,丟人現眼了。”

向晴細聲細氣的說:“要保重自己呀,巧姐。”

第一次有人叫我巧姐,我聽著耳熟,總覺得這名字像在哪裏見過。等回到自己的病房,猛然才想起來,巧姐!那不是《紅樓夢》裏王熙鳳的女兒麼?

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巧姐生在七月初七,這個日子不好,所以劉姥姥給取名叫“巧姐”,以毒攻毒,盼這個名字壓得住。我為什麼叫“七巧”,當然不是因為也生在七月初七,而是我媽最喜歡玩七巧板,據說進產房之前還拿著副七巧板拚來拚去,最後助產士一說是個女兒,我媽就脫口說:“那就叫七巧吧!”

我比《紅樓夢》裏的巧姐走運,因為我沒有哥哥,我媽也沒哥哥,所以“狠舅奸兄”自然是沒有了,不過想一想,我的命也比巧姐好不到哪裏去,巧姐小時候好歹還過了幾年錦衣玉食的日子,而我媽一個人帶著我,跟浮萍似的,最苦的時候,連房租都交不上。

不過在倒大黴的時候,劉姥姥救了巧姐,蘇悅生救了我。一想到蘇悅生跟劉姥姥劃上等號,我就覺得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