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戶口本就放在最上麵一格,我一摸就摸到了,打開看看沒錯,就揣進懷裏,然後關上保險櫃,溜回自己房間。
那一晚上我都沒睡好,老做噩夢,一會兒夢見我媽發現我偷了戶口本,大發雷霆,一會兒夢見我把戶口本弄丟了,蘇悅生急得衝我直嚷嚷。
等我被電話吵醒,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蘇悅生打來的電話,他催我:“怎麼還沒出來?我已經在街口了。”
我胡亂爬起來洗漱,匆匆忙忙還記得化妝——其實也就是塗了點口紅。衣服是蘇悅生替我挑好的,他說登記要鄭重一點兒,所以昨晚送給我一條紅色的小禮服裙子,有點像旗袍的樣子,但又沒有旗袍那麼老氣,裙擺上斜斜繡著一枝花,很素雅卻又很喜氣,照例又十分合身,聽說是在北京替我定製的。
我又歡喜又惆悵地想,他這給女人選衣服的本事,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幸好,以後都隻替我選了。
我把裙子穿上,沒忘記配套的紅寶石耳環,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戶口本,還有那枚戒指,也被我從枕頭下拿出來戴上,我媽還睡著沒起床,所以我順順當當就從家裏溜出來了。
蘇悅生在小區出來拐彎的那個街口等我,今天他也穿得挺鄭重,領帶顏色正是我裙子的顏色,明顯是精心搭配好的,看到我踩著高跟鞋遙遙地走出來,他就朝我笑。
在路上我們倆都沒怎麼說話,蘇悅生開車開得特別慢,一邊開車一邊還說:“早知道就該叫小許送我們。”
我也覺得,我手心裏都是汗,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到了民政局,那裏已經有很多新人在排隊,流程指示很清楚,先拿號,再拍照,然後就去登記。
拍照的時候我都緊張得笑不出來了,蘇悅生緊緊攥著我的手指,也板著臉孔。拍照的師傅就逗我們倆:“哎!靚女啊!笑一笑,你看這位先生,你女朋友長這麼漂亮,你們倆又這麼般配,怎麼能不笑啊?我要是你啊,早就笑得連牙都掉了!來!來,笑一個!”
我看蘇悅生,他正好也在看我,我們倆都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同時轉開頭,對著鏡頭倒是笑了。拍照的師傅已經按下快門,然後從電腦屏幕上調出來給我們看:“你們瞧瞧,行不行?”
很像兩個人合拍的登記照,大小也和兩張登記照拚在一塊兒差不多,但我們的表情都不錯,兩個人都是十分靦腆的那種笑,像一朵花剛剛綻開,還沒有完全盛放,就是花瓣斜斜露出來一點花蕊,特別淺特別淺,帶著一抹暈彩似的光華。我覺得挺滿意,蘇悅生也覺得不錯,就立刻衝印了。我們拿著照片和登記表,重新排隊,登記的手續辦得很快,沒多久就輪到了我們。主持登記的是個年輕的女工作人員,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幾歲,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梳著馬尾辮戴著眼鏡,說話挺和氣的。我看了眼她的工作牌,她叫“康雅雲”,越是緊張我越是注意這種無關的細節,我想的是,這個人發給我們倆結婚證,多麼重要的一個人,雖然素不相識,但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她循例問了我們幾個問題,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們是否是自願結婚?”
蘇悅生答得特別快:“是。她也是。”
“得她本人回答。”
我定了定神,說“是。”
蘇悅生這時候才鬆了口氣似的,轉過臉來朝我一笑,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蘇悅生真正笑開的時候,嘴角會有一點特別淺的笑渦,像酒窩似的,以前都沒見他這樣笑過。
康雅雲把我們的照片貼到打印好的結婚證上,然後拿下來蓋鋼印,正在這時候,她突然停下來,重新又拿起我的身份證,仔細看了看,問我:“你是1986年出生?”
我點了點頭,康雅雲說:“沒滿二十周歲,不能登記結婚。”
我和蘇悅生都傻了,康雅雲直拍胸口,一臉慶幸地說:“差點沒注意犯了大錯,哎,你們倆也真是的……”她正了正臉色,對我們說,“婚姻法規定,男方得二十二周歲,女方得二十周歲,才符合婚姻登記條件。”
蘇悅生茫然地看著我,我也茫然地看著他,最後還是我接過證件和登記材料。康雅雲大約是怕我們著急,所以特意拿了一本《婚姻法》送給我們,說:“回去學習學習,得到合法年齡才能登記。你們明年再來吧。”
走出婚姻登記處,蘇悅生的臉色簡直跟暴雨前夕的天色一樣難看,我安慰他:“明年再來就是了。”
“不行,我找人想辦法。”
“不合法你想什麼辦法?”
他把材料都從我手裏拿走:“你別管了,反正我有辦法。”
我們在年輕的時候,都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信心,總覺得自己有辦法得到想要的一切。那時候,蘇悅生是如此,我亦是如此。我們都對前路信心滿滿,以至於太過於糾結一些瑣碎的細節,反倒不覺得未來會有任何問題。
雖然並沒有能夠拿到結婚證,可是結婚已經成了十分篤定的事情,我終於從學校裏搬出來,住進蘇悅生的房子,那裏成了我們甜蜜的小家。以前沒覺得,和蘇悅生一起住才覺得原來自己有這麼多東西,蘇悅生又特別愛給我買東西,衣服,鞋子,化妝品,很快偌大的房子都被塞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