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著金飾的牆壁在即便是昏暗的燭光照映下也仍舊顯示出華貴氣息,濃重的夜色在雕花窗格外隱約出現,配合著珍珠白的月光,照射在一株隻露出一角的碩大嬌豔花朵上......
那萎落在黑暗盡頭的胭脂薄紅,並非張開到極致的花瓣,而是鋪展在地上的裙裳——輕柔而華貴的紅色衣料,暈出層層微妙的漸變,由淺入深的一重重綾羅與輕紗,圍擁著趺坐在地上的纖巧人影,似乎承受不了這雲錦霞衣的重量。
昏黃的蠟燭光照在一片紅色掩映下的房間。垂著紅色輕紗的巨大床幔偶爾會隨著吹進屋子的風飄動,好像時間放慢的那樣慢慢落回原處,流蘇擺動出一個好看的角度。
“其實你還是穿白色更好看,”凜忻聲音中透著涼涼的笑意,目光落在一片紅中顯得有些落寞的、架在檀木架子上的白色曲裾深衣,“紅色讓你更單薄了。”
微微曖昧不清的話語在一片橙紅色燭光和豔紅色紗幔間飄忽不定,本就昏暗濃豔的房間有那麼一瞬間仿佛打破的結界一般瞬間冰涼。雪若抬頭看了一眼銅鏡,未上妝容的臉雖然如冰雕一般完美精致,但在紅色華服的襯托下卻顯得稍有病態之美的韻味——旁邊站著一排宮女,手中的鏤花托盤上都分別盛有不同麵裝用品,可是卻都好像絲毫未動過。
少女默不作聲地接過宮女遞來的一支畫眉筆,本不用精細描繪的上挑細眉在炭黑的色素作用下更加濃重,斜斜地飛入兩鬢。雪若慢慢放下畫筆,黑色要多於白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蓮兒,然後垂下濃重如黑羽一般的睫毛,夜幕般的眼睛閃著隱秘的幽黑光芒。
“有些東西......還是要知道有沒有毒比較好。”凜忻依舊笑吟吟,直白過分的話語經他說出來也變得理所當然一樣。少年拿過一疊絲帕最上的一條,在宮女遞給雪若之前用絲帕沾了一點那紅得刺目的胭脂,輕輕地劃過那名宮女的臉頰。
年輕的小宮女臉上一抹緋紅——不知是嬌羞還是恐懼,下意識地伸出手碰了碰麵頰上一撇濃重的、仿佛惡意玩笑的胭脂紅,暗暗咬住了下唇。雪若微微側過頭,沒有表情地看著有些尷尬的局麵。
凜忻好像絲毫不知情一樣,臉上依然是危險又漂亮的笑——男孩穿著黑色硬質緞子製成的袞冕,上麵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盤旋的飛龍和火紋。帶有如此沉重華貴氣息的錦服穿在他單薄的身上微微有著一絲不和諧感,卻沒人認為不適合他;黑色泛藍的長發沒有梳成光潔的、盤在頭頂的髻,而是隻將兩鬢邊的頭發攏在後麵,挽成一個鬆散的垂髻,漂亮如同女孩子。
“陛下真會說笑。”雪若聲音清冷,似乎沒有生命的木偶。她手中的銀針輕輕插入已經細細研好的朱砂粉末中挑起一點,慢慢勻在細薄的唇上.........當這些繁瑣的上裝過程完全結束時,窗外的夜空以徹底變為墨染般的黑色。
有些清冷的夜,也被黃色的宮燈照得明暗不清。雪若畫著精致的妝容,慢慢站起身——衣飾窸窣的摩擦聲音,交織出暗夜中最盛大的音律:
“我們走吧,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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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們眼中看來,一切卻是是過於倉促了。但是基於幽國皇帝出名的任性卻又強大的關係,人們隻有在簡水那邊傳來“梁式力量徹底被剿滅”的一刻開始,在曾經的梁國皇都,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張燈結彩。良希晨的屍體被帶回來與良明晨葬在了一起,人們不懂為什麼皇帝要費功夫修建陵墓,但是他們也隻是事不關己地照著做了。而崖國和魚昌國卻意外地沒有任何抵觸或是憤怒,很淡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且兩位國君也親自應邀參加幽國皇帝的登基大典。各國的君王都前來朝拜未來的皇帝,幽國作為天子國擁有的疆土大得驚人,上至北部的雪國領土,下至曾經的梁國土地,幾乎跨越了半個大陸。有支國和舞秋國的國君都帶來了奇珍異寶以進獻給幽國皇帝。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