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救(3 / 3)

他瞬間有了決定,心事一定,上床睡了,這一覺極是安穩。

天微魚肚白的時候,嬴天放醒了,吸了一口氣,傷口不是那麼疼痛,起來略微整理衣物,推開門扉,山中空氣清新,心曠神怡,看清是山腳下的一個小院落,正對籬笆門有兩間草房,左右各一間木屋,院子裏種了幾畦菜芽,幾隻小雞在地上啄食,他對麵的屋頂上煙囪嫋嫋白煙飄散,勤勞的女主人已經起來了,門吱呀開了,走出那婦人,脫下袖套撣了撣灰塵,抬頭見嬴天放站在簷下,神定氣閑,不禁一愣。

嬴天放深施一禮:“在下多謝大嫂救命之恩。”

嬴天放雖布衣,卻是神采飄逸,自有不怒而威的尊貴,裘姨福了一福,“公子不必客氣,是拙夫舉手之勞而已。”

嬴天放見她不卑不亢,談吐有節,不像是普通農婦:“敢問大嫂,此處是何地?”

裘姨還未做答,左側草房門開了,裘叔走了出來,嬴天放再次謝過,裘叔見他已無病色,心想此人必是主人以前常說的能人高手了,趨前抱拳,“請到屋裏稍坐,娘子,飯備齊了嗎?”

“是,我這就去端來。”

草房很簡單,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裘姨擺上粥食鹹菜蘿卜之類,歉意地:“山中粗食,還請公子勉強將就。”

嬴天放舉箸,吃得香甜,裘姨忙再裝上一碗,嬴天放笑道:“很清口,隻怕我吃光了大嫂家的粥。”

裘姨想起早間夫婿說,昨夜山間燈火閃爍,一直到黎明才散去,他決定就在這一、二日間,收拾一下,準備動身,很多一手操持的物什都要扔棄,眉間黯然,笑道:“公子不棄,米粥盡有的。”

用罷早飯,天已大亮,嬴天放注意到隔壁屋裏始終悄然無聲,裘姨收拾碗筷下去,裘叔拱手:“敢問公子身子好些了嗎?”

嬴天放微微一笑,知他欲下逐客令,順手推舟:“在下還有急事,正欲向您告辭,救命之恩,容後當厚報。”

裘叔見他自動求去,心頓時放下,看他神品非凡,應是世家弟子,相貌堂堂,很有好感,若非小姐,多留幾日也無妨,隻是人心難測,萬一是好色之徒,豈非引狼入室。想到此處,站起:“公子不必掛懷,施恩不圖報才是君子所為,先人早有教誨。”他指的是過世的主人。“此地是曼陀山的一個支脈,地形較為複雜,待我送公子出去。”竟是迫不及待了。

嬴天放心中詫異,轉念一想他若是有那樣絕麗的嬌女,派重兵保護猶不放心,也難怪他緊張,笑:“如此有勞大哥了。”看麵貌應不是他們的女兒,但肯定是長輩,心想以後是親戚,理當尊一聲。

再三向裘氏夫婦道謝後,嬴天放也不問他們姓氏,拔轉身和裘叔走出山穀,穿過幾道崎嶇的亂石林,前麵豁然開朗,是一片林子,草地紛亂,顯是剛被踐踏不久,還有些焦味,暗想若非他昨日闖入,一般人走到此地,見是一片怪石禿山必就此止步了,哪知其後別有天地,殺手必是本地人所派,熟悉地形,追蹤到此,以為禿山野嶺無從藏身,又無路可走,以為他必轉了方向逃逸。

“前麵出了林子,左邊有一條小溪,順流而下,有一小徑,走到盡頭便上了官道,這條路難走些,卻少有人跡,路短。出林子向右走,很快就到官道,是昌城的北門。”裘叔說道。

嬴天放點頭,“多謝”

“保重。”裘叔抱拳。

嬴天放徑自進了林子,裘叔見他沒了蹤影,這才從另一條捷徑走回山穀,回到家中,請來小姐和妻子,“我今日進城去打探一下,順便把菜和雞子賣了,娘子收拾包裹,隨身衣物就可,剩下的雞鴨處理成幹糧,再做些饃,小姐把以前我們整理的主人書作字畫再檢點一下,下午我回來,一起請出主人和主母的骨灰罐和靈牌,如雇到車,我們明日就動身去銀安州。”

雖然裘姨已和她說過,琉璃心中還是難過:“一定要這麼急嗎?是不是我又惹了麻煩?”幾年漂泊,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卻又要走了,這裏留下了最美好的記憶,琉璃實在是舍不得。

“小姐,不關你的事,我們總是要走的,不過提前罷了,我們早就準備好了,不是嗎?”裘叔寬慰,“是裘叔昨夜隱隱約約聽得高家二字,心中不安,如今昌城中有勢力的高家是你的族叔高行密,這人人前假仁假義,手段十分毒辣,娘子還記得十年前的事嗎?”

琉璃知道是高家大老去世後,高行密欺爹爹一個書生,垂涎娘的美色,趁爹出去會友,摸到他們的住所,欲行不軌,虧得裘叔中途回來,高行密不敢明目張膽是孤身一人潛入,剛好讓裘叔逮個正著,揍個半死,爹回來,氣得渾身發抖,寫了字條派裘叔去了高府,據說高府狠狠訓斥了高行密了事,而他們第一次搬了家。

“那會高行密忌憚主人畢竟是高家嫡房,宮中還有娘娘,如今高家幾家本房都遷到清河去了,還受到監管,高行密把一個女兒嫁給了帝國派來的新貴,不但無損,更加炙手可熱,如果他找來,小姐落入他手中,十年之事他必睚眥在心,到時就危險了。”

“那人他不會說出去罷。”裘姨這時又聽得還有更嚴重的,不禁憂心忡忡。

“不會,”裘叔很肯定地說,“高行密找他,他必是高行密地對頭,我看他坦蕩磊落,不像是個奸佞之徒,不過人不可貌相,還是小心為上,所以事不宜遲,我們分頭準備。”

下午,裘叔回來,說是車輛難雇,明日他推獨輪車載她們直接先到到興義城去。昌城中氣氛異常,流言四起,說是睿親王到了昌城要大開殺戒,抄索家產,太守府正在安民辟謠,查找流言起源,但城中戒備森嚴,出入管製。富庶人家門戶緊閉,集市倒是火猛,一些不法商販不敢再亂抬價格,居貨貴賣,老百姓們歡欣鼓舞,“他們才不信睿親王會大開殺戒,現在日子比以前強上萬倍,隻有以前的王公貴族們才殺人取樂。”裘叔也不信,“睿親王進入昌城時可是秋毫無犯,打開庫糧賑災,開醫堂,辦官學,還派兵丁打掃街市,聖人還派了清官來,聖君賢王呀。”

裘姨感慨:“可我們還得躲到關外去。賢王?高行密還在橫行霸道,我看這王也賢不到哪裏去。”

“說不定我們還可回來,等到了關外,找著老爺子,把你們安頓下來,我就回來把藏在山洞裏主人的著作學書運出去,送到官府,主人的心願是要讓它們和天下學子商榷,打聽得世道清明了,敗類懲處了,我們就回來。”

“啊呀,到時小姐有了如意郎君,說動姑爺一起回來,生上幾個小娃娃,一起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太好了。”

琉璃羞紅了臉,投在她懷裏說著不依,裘叔嗬嗬地笑了,消減了即將離去的傷感。

第二日一早,他們按時出發了,等到三天後旌旗在院落前飄揚,衣著鮮麗的侍女,寶馬香車,嬴天放親迎,成修叩門,卻是靜寂無聲,嬴天放臉色一變,推開門進去,桌上一層薄灰,已是人去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