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怡打定主意,一言不發。她的沉默令德妃心中大怒。德妃覺得勸說無效,待要舍棄她這顆棋子,卻又覺得不舍。轉念一想,佳怡畢竟是弱智女流,嘴上說得硬,若吃了苦頭就不一定會如此了。
她招了招手,兩個小太監過來,一邊一個狠狠地按住佳怡,蘭香拿了兩寸長的銀針一步步向佳怡逼近——
常言道:有其主必有其奴。蘭香常年服侍在德妃身邊,早學會了德妃陰險狡詐的一套。平日裏浣花閣的那些小宮女們但凡有個大錯小錯,蘭香就以此惡毒的招數對待她們。銀針紮在身上,疼痛難忍,可麵上卻毫無傷痕,不易被人發現。
那天在玄明湖畔,德妃隻叫蘭香傳話,並不曾叫她掌摑佳怡。德妃處事小心,怕佳怡臉上帶了傷,會令劉美人生疑。是蘭香自作主張。她一向羨慕含嫣生得美,自己卻姿色平庸,帶著些女兒家嫉妒忿恨的心理,狠狠地甩了那兩巴掌,方覺得心裏有些平衡。
且不說蘭香的心理是不是有些扭曲,她紮針的功夫卻是久經操練,日趨純熟。佳怡覺得那一針針紮下來,不似紮在平常皮肉,反似紮在了穴道上一般,針針奇痛奇癢。才幾針下去,她額頭上已冒出一層冷汗。
德妃正要招呼蘭香換個位置再紮,忽聽外麵傳來了一聲呼喊:“翠漪閣走水了(大元朝用走水代指失火)。”聲音不是很大,卻異常清晰。
德妃大吃一驚,此時她審問佳怡的宮室正是翠漪閣。翠漪閣建造在‘翠曲’旁邊,是前朝皇帝愛妃劉妃的處所。劉妃之父謀逆,先帝為平息朝議,無奈之下將劉妃打入冷宮。雖是如此,因先帝與劉妃感情甚篤,便不許其她妃嬪入住翠漪閣,也不令宮人打掃,怕會睹物傷情。因此,翠漪閣才閑置下來。
德妃本來想讓小太監把佳怡用藥迷昏,關上馬車,一路送到浣花閣去。又想到中午雖然人少,但‘翠曲’離浣花閣畢竟有那麼一段距離,不甚安全。於是,才把審訊地點就近選在了翠漪閣中。
此時的一聲“走水”,令她意識到走水是假,自己行蹤敗露卻是真。無奈下,德妃隻能招呼隨侍的太監和蘭香速速離開。
蘭香似乎仍覺不解氣,狠狠地踢了佳怡一腳,方才離去。
佳怡不知走水之事是真是假,很是焦急。她待要強撐著衝出去,怎奈渾身虛弱無力,剛剛站起,下一秒,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張笑臉,正是方才‘翠曲’裏的那位侍衛。他滿眼關切,輕聲說道:“在下周子軒。姑娘不必擔心,你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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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軒的母親是怡寧宮太後娘娘的陪嫁侍婢。她從太後未出閣時就侍奉在其身邊,盡心盡力,極得太後賞識。因此上,周媽媽雖名為奴婢,實則比有些主子還要嬌貴,在後宮人人都讓她三分,頗有些權勢。
子軒帶了佳怡到他母親的處所。周媽媽見此情景,並未深究。隻是幫佳怡敷了藥,喂了些茶水,讓她靜靜休養了一下午,便喚來子軒送她回去。
佳怡見子軒進來,忙從榻上起來,深深施了一禮,說道:“周大人大恩,含嫣牢記心中,沒齒難忘。”
子軒連忙擺手:“姑娘言重了。我原本就負責‘翠曲’一帶的日間巡邏。你剛進‘翠曲’,我就看到那兩個小太監獐頭鼠目,不懷好心。所以,我故意撞了姑娘一下。一來提醒你,二來也想令那兩個宵小收斂些。沒想到,那兩人在德妃娘娘跟前一向是狂妄慣了的,根本沒把我這個小小的侍衛放在眼裏。光天化日下把你抬進了翠漪閣中,施用私刑。我一時著急,卻又忌憚德妃勢大,不敢衝進去救你。所以才謊稱走水。”
佳怡聽他說得合情合理,更加感激。心裏不免暗暗讚歎子軒聰明機智。她深知德妃樹大根深,若硬衝進去救她反倒弄巧成拙,難免會玉石俱焚。謊稱走水不失為上策。
於是,她又頻頻道謝了一番方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