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並不像佳怡所想的那般忙碌,膳房裏主做湯羹的葉師傅更是和藹可親。他見佳怡聰穎,就將她調到自己身邊打個下手。佳怡免去了那些劈柴擔水的粗重活,體力上並不勞累。再加上凡事有葉師傅照料,福海也對她頗為關心,因此,禦膳房的眾人都不敢欺負她和雙桃,日子過得很是舒心。
不過,佳怡自從調到禦膳房後,再也沒有去找過子軒。她隻是托福海把子軒送她的金錁子還回去。福海讓她留著,她堅持不要。福海無奈,歎著氣說:“姑娘不要這些金子,反是害我和子軒受責。我不知子軒因何得罪了你,不過我們都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哪些事做的不順您的意,還請您多多擔待。”
佳怡聽了這話,好生奇怪。她不過是一介小小的宮奴,福海雖是太監,也比她身份地位高,更何況還有恩於她。可為什麼有時候在她麵前倒像個奴才一般,刻意地恭維巴結,溜須拍馬地討她歡心。
福海說,她不收金子就會連累他和子軒受責,是何人要責備他們?
福海又說他和子軒有苦衷,他們又有什麼苦衷?
難道,他二人也有把柄受製於人,交換的條件就是自己嗎?
佳怡越想越混亂,她覺得入宮以來的種種事情都像一團迷霧,一時之間難以理出頭緒。
她幾次三番地追問,福海隻是吞吞吐吐,卻不肯回答。
這一日,她正在禦膳房幫葉師傅準備晚膳所需的湯羹材料,一個小宮奴急匆匆地跑來找她。
“姐姐手頭的活忙好了嗎?雙桃姐姐讓我給您穿個話,讓您趕緊回去一趟。”
佳怡以為雙桃又捅了什麼漏子,慌慌張張地趕回處所去。剛到門口,就見雙桃迎了出來,對她說:“今兒,咱們這簡陋的小屋可真是蓬蓽生輝了。剛剛來了一位大美人,標致得不得了。我雖是女孩子,看見她都要喜歡幾分的。她說來向你辭行。方姐姐,你們何時認識的,也不和我介紹一下。”
佳怡心裏疑惑,她性格內向,平常不愛交際。在這沂水宮裏,除了雙桃和其他幾個相熟的小宮婢外,並不曾認識什麼人,哪裏又認識這麼一位標致的大美人呢?
她走進處所,見雙桃的睡榻上坐著一人。大紅團花的宮裝,惹人憐愛的精致麵龐。原來,正是子軒的心上人——玉棠。
這兩天,佳怡暗自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子軒和玉棠雖是私會,違反了宮規,但他們兩廂情願,本是真心相愛。
其實,沂水宮不比皇宮戒備森嚴,走影的事時有發生,屢禁不止(大元朝走影代指宮中男女私會)。佳怡經常聽小宮奴們暗地談論。
況且,如果子軒救她本不是出於男女之情,那就更說明子軒心地善良,光明磊落。自己不感激他,不把他當良朋知己也就算了,怎能再責備他,疏遠他呢?
因此,佳怡見了玉棠,反而有點慚愧。她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說什麼好。
誰料,玉棠見她進來,竟又一次屈膝跪在地上,怯生生地說:“謝姑娘大恩。”
“快請起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佳怡以為她是感謝自己沒把走影的事情說出去,忙去攙扶她,她仍是跪著不起。
“姑娘幫我出宮,如此大的事情,怎說是小事。”她從身上取出了一個荷包遞給佳怡,佳怡打開一看,仍是自己送還給子軒的那袋金錁子。
“方姑娘還請收下。若是不收,我就長跪不起。”
佳怡無奈,隻好扶她起來,可是心裏卻更糊塗了。自己還出不得宮去,如何能幫她出宮呢?千頭萬緒如亂麻一般,更加無從理起。
她扶玉棠坐在床邊,體貼地幫她拍掉裙子上的塵土,問道:“你說謝我幫你出宮,可我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啊。我隻是一介宮奴,又怎能有這樣的權利,是姑娘你弄錯了吧?
玉棠答道:“怎麼能弄錯呢,這是子軒哥親口告訴我的。他說是姑娘幫我出宮的,姑娘是我的大恩人。所以我才特地前來拜謝,向您辭行。”
玉棠又說:“我和子軒哥本是鄰居,自小一處長大,青梅竹馬。入宮後,我整日以淚洗麵,以為我們之間的姻緣成了泡影。子軒哥也幾次懇求他的母親,希望她能在太後娘娘跟前求個人情,放我出去。可周媽媽一向不喜歡我,她嫌棄我出生低賤,是妾室所生。她一心想給子軒哥找個家世好的大家閨秀,因此上不願幫忙。如若不是姑娘幫忙,這深宮重重,我又如何能出去?”
佳怡聽了她的話,心中又是感歎一番。既羨慕她與子軒情深意重,又為她能夠出宮感到高興。
玉棠感激地看著佳怡,那種純淨如小白兔般的眼光讓佳怡感到她靦腆單純,心懷善意。她應該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子軒讓她來還金,道謝,並非空穴來風,肯定有他的道理。可見,子軒對此事必定知情。
佳怡打定主意,準備第二日去找子軒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