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終於抵達山頂時,夜幕已降。高處不勝寒,當蕭婧終於被從竹椅上解下時,身子早已被凍僵。寒意早已紮在心底生了根,自骨子裏透出冷來。
山巔之上是人工開鑿出的一片平地,不知耗費了多少代的人力,才在這裏建起了祭壇。祭壇周圍矗立著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以陽刻手法刻著蟠龍花紋,刀工細致到每一片鱗片都清晰可見。
立於場地中央的祭台卻恰好相反,純以陰刻手法在純黑色的基底上雕出花紋,乍看去並不顯眼。祭台上擺放著三足青銅方鼎,鼎身也同樣由陰刻手法雕琢出紋路,大約是因為曆經滄桑的緣故,鼎上的花紋已經有些模糊了,看不出究竟是銘文還圖案。
山頂上除了這些之外,就再沒有其他建築了。因為帝王祭天要選取山峰最高處,所以用以休憩的驛館都建在高度在祭壇一下的其他峰頂上,本來蕭馳來瑁山這件事就有些匪夷所思,而直奔著祭壇而來,就更讓人琢磨不透了。
然而蕭馳卻迎著祭台走過去,最終佇足在方鼎前,俯身輕輕撫摸著鼎身的紋路,滿目憧憬。蕭婧也學著他的樣子摸了一下鼎身,本以為方鼎應該是冰寒刺骨的,誰知已經凍得麻木的手掌放在上麵,竟然觸手生溫。
蕭馳注意到她的驚訝,淡淡道:“怎麼,父皇在生時沒有和你說起過這個……還是,你又要裝作忘記了?”
聽出了他口氣中的懷疑,蕭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回應道:“如你所願,自從大婚前夜出了事之後,前塵往事我一概忘得幹淨,最近是托賴了你才想起一些。”
蕭馳恍若未聞,徑自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關於封禪,你都知道多少?”
見她不語,他揮手將其他侍衛都打發下去,命他們在半山腰等著,隻留下心腹楊荀和一個普通士兵。
“彤安元年,武靈帝初登大寶,姚河水患禍及六郡,眾臣上書要求開國庫賑災,無奈國庫空虛。帝數日未眠,往瑁山行封禪大典,一為拜祭天地諸神,二為社稷祈福……”
武靈帝的這段故事,雖未記入正史,但還是記錄在了專門記載皇家軼事的書冊中。蕭婧雖然對史書幾乎一無所知,但在上次水患時,為了搜集資料,倒是碰巧讀到過。並且這件事委實算得上是稀奇,所以至今仍記得。
武靈帝此人在位三十餘年,雖然無甚建樹,但經曆卻十分離奇,至少在蕭婧看來是這樣。比如他初登基時,國庫幾乎一無所有,但他行過封禪大典後回京不久,便聲稱有神人入夢指點,說是禦花園中埋有財寶。
果然,憑借這筆意外之財,姚河水患得以平息。其後又十年,武靈帝再度封禪,回京後便大肆興建宮殿,並為其寵妃建造了溫泉行宮。
就在武靈帝晚年,他最後一次前往瑁山封禪,這次回京後,他竟異想天開,想要遷都。幸而在這之後不久他就一命嗚呼了,繼任的儲君算是個英主,並沒有繼續遷都一事。
縱觀武靈帝一生,除了水患賑災有功外,其他舉動都難免奢靡了些。
蕭馳將史冊上的文字誦讀一遍後,看向蕭婧道:“他是本朝唯一一個三次封禪的帝王,以你的聰明,就算父皇不曾與你提及過,也該看出蹊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