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藥之後,夕瑤便覺得頭有些昏沉,跌跌撞撞似乎又回到了玉霄山的日子。
夕瑤無父無母,自小在玉霄山上,十幾年來不曾離開過半步,那時候玉霄山上隻有師父、夕瑤和偶爾來歇腳的師叔。
楊清是四年前新到玉霄山來的,所以即使楊清比自己大一歲多,也不得不叫自己師姐。
一天,師弟楊清拖著自己一起去劍池偷窺流光寶劍。那是他們無意從師叔酒醉那裏探聽來的。
師叔很少在玉霄山逗留,每年玉霄山雪封之時,師叔都要回來與師父喝得酩酊大醉,當然如同謫仙一般的師父從來沒有喝醉過,每次都十分從容的命夕瑤和楊清把師叔安置妥當。
那一日,師叔酒醉,卻豪氣萬千:“我們玉霄的流光斬情斷義,永昌劍曆來是帝王創世的寶劍,可曾怕了你們那些個皇朝貴族!怎可輕易讓你們這些人偷窺了去 ̄”
“阿瑤,你可見過永昌、流光兩柄寶劍?”楊清總是不肯稱她師姐,每次都隻是阿瑤、阿瑤的喚,夕瑤也不理睬。
可是提到這永昌、流光,她倒是真未曾聽師傅提起過一星半點兒,隨即搖搖頭,有些生氣道:“今夜還是你守著師叔吧,再說一次,不許叫我阿瑤!”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喚她那聲阿瑤的,雖然楊清也是個翩翩一少年。那一次之後,又是三日不曾理會楊清。
可不想,那一日楊清又巴巴的來道歉:“阿瑤,別再為了上次的事情和我生氣了,這次我特地來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地方開開眼界,算是將功補過了,可好?”說著就拉她往外麵走。
本是不想理睬楊清的,不過念在他上次帶她去的地方卻是不可多得,夕瑤也就由著他拉著自己去了。
玉霄山頂常年積雪,玉霄宮就在山頂,景色十分清寡,可是楊清總是能找到別致的景色。
看著一路熟悉的風景,夕瑤將是明白了,他要去的可不是師父的閉關處嗎?
“楊清,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不怕師父罰你嗎?師父可是早早定下的規矩,閉關之處非掌門是不得入內的!你這是要將師父的話當耳旁風嗎?”夕瑤便是立住,不肯再往前去一步了。
“阿瑤,難道不好奇師叔曾說過的永昌、流光嗎?”他又怕被旁人聽了去,又湊到夕瑤耳邊。悄悄道:“我才知道了劍池就在師父閉關之處,師父如今下山去了,我才將將帶你來了。”
夕瑤不曾在這些上麵用心,因為從她八歲那年開始,師父不僅僅是師父,她冷冷道:“這些都與我們無關,師父不允的事情,便是不能的。”
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自此楊清也沒有再提起劍池的事情。
她以為,這件事也將是玉霄山上的那雪一樣無聲無息地消融掉。卻不知這件事竟是印在心上許久,久到他們都忘記了,卻又在提起的瞬間便是記憶複蘇了。
那一年夕瑤十歲,楊清十一歲。
也是那一年春天,玉霄山從山腳下開始一點點的泛綠,不,也許是師父動聽的簫聲讓這玉霄山開始了春天。夕瑤一直這樣認為的。
師父和以前不一樣了。夕瑤從八歲那年便有了這樣的感覺,因為師父不會在冬天最冷的時候把她一個人丟在玉霄偌大而又冰冷的宮殿裏了。
也是八歲那一年冬天,師父照例下山去了。
麵對空曠的宮殿,夕瑤十分想念師父,便裝著膽子偷偷溜出宮去,卻不想小小的她被大雪困住了,生了一場大病,若不是師父,早就沒有了那個叫夕瑤女子的後來是是非非。
夕瑤的記憶裏玉霄山的風雪一直是很安靜、很安靜,每一片雪花像是約好的一樣,靜默無聲的在空中旋轉、再悠悠落下,而風則像自己在聽師父的簫聲時一樣恬靜。
永遠不染一絲塵埃的師父謫仙一般俊逸,永遠淡淡的神情,卻對夕瑤是特別。
師父會在月圓時給自己吹簫,那樣孑然一身的立在香樟樹下,讓夕瑤心疼得厲害,雖然那個時候的夕瑤並不懂什麼叫心疼,隻是心口真的一絲一絲的疼痛像是有小小的蟲子在齧噬她的心;
師父還會在夕瑤害怕的時候,拍拍夕瑤的腦袋,莞爾道:“阿瑤莫怕,師父就在這裏。”
師父那樣認真地教她武藝、讀書、甚至琴棋書畫·····
原本隻要有師父在就可以了,原本隻要可以一直陪著師父就可以了。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不是遇見宇文玨,是不是一切還是最初的美好?
好像又看到了師父那雙無比悲痛的神色,是她從未聽到過的冰冷:“自此,玉霄山沒有夕瑤!你走吧,永不得踏入玉霄山!”
心很疼、很疼,夕瑤害怕師父痛心欲絕的模樣,害怕師父不要自己。
可是夕瑤盜走了永昌劍,夕瑤不能拒絕那個叫宇文玨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