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從琴案邊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鍾塵軒,見他雙眼望向自己,眼中射出傷感的神色,心中一痛,不忍再看,側過頭去。忽聽鍾塵軒苦笑道:“我這一生本來隻想做天下霸主,可是自從遇見你,我才明白生命除了打打殺殺、爭權奪勢之外還有更美好的意義,因此我甘願放棄一切,一心隻想助你完成夙願,與你歸隱山林。可無論我怎麼做,也還是不能換來你的心。但就算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就可以眼睜睜看著你重傷不救嗎?我鍾塵軒做過的事情,從來沒有後悔過。今日的下場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會怪你。”
潺潺的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轉過頭向鍾塵軒望去,見他神情蒼涼淒愴,再不複往日的霸氣與自信,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一道閃電劃過半空,將鍾塵軒失去血色的臉照得一清二楚,隻見他忽然對自己淒然一笑,目光滿含深情與不舍,緊接著身形一晃,穿過窗戶,竟向萬丈深淵跳了下去。
潺潺心神巨震,搶先一步,撲到窗前,淩子澈與趙匡胤也隨後撲了過來,隻見崖下白雨如珠,一片雨霧彌漫,哪裏看得清楚?鍾塵軒內力大減,且身負重傷,這一跳必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摔得他粉身碎骨,也會令他骨斷筋折,武功盡失。師尊的大仇終於得報了,可是她為何竟沒有一絲如釋重負與喜悅的感覺?這些日子來與鍾塵軒的相處曆曆浮現在眼前,潺潺忽然覺得心力交瘁,眼前一黑,就要站立不穩。淩子澈與趙匡胤忙扶住潺潺,隻見她臉色慘白如紙,正要扶她坐下休息,潺潺緩緩張開眼睛,雙目射出疲憊無力的神色,望了望淩子澈,又看了看趙匡胤,見他二人眼中滿是關切與憐愛,不由心中一痛,扭頭向了塵大師看去,忽然道:“了塵大師你怎麼了?”淩子澈與趙匡胤一驚,同時向了塵大師望去,隻聽耳旁風聲響起,潺潺竟趁他二人不備,轉身一躍從窗口跳下崖去。淩趙二人大驚失色,轉回身探頭向窗下看去,雨水瞬間就打濕了二人的頭發臉龐,可潺潺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二人正要跳崖去尋,忽然覺得身子一重,回頭望去,卻是了塵大師。了塵大師雙掌合十,輕宣了一聲佛號,喟然道:“潺潺施主終不負釋空大師所望,為人間除了一害。以往她誤入魔門,殺孽深重,如今她將功贖罪,也算是功德圓滿。潺潺施主能勘破世間恩怨愛恨,大徹大悟,實是可喜可賀,二位當尊重她的選擇。”
淩子澈與趙匡胤隻覺得一陣心如刀割,呆望著窗外,半晌一動不動。難道這一生所愛,從此便散落風塵了嗎?
忽然外麵腳步聲響起,趙素言與僅剩的十幾名女子軍團走了進來,見到淩子澈與趙匡胤都安然無恙,趙素言不由得喜出望外,向淩子澈奔了過來,二話不說便把頭靠在了他的胸膛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喜極而泣地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淚水將淩子澈的衣襟弄濕了一大片。
趙匡胤回過神來,望著趙素言,知道這次伐魔行動終於成功,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他又轉頭望向窗外,心想潺潺是跟隨鍾塵軒去了,還是她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多想告訴她,自己如今已成為大宋皇帝,終於可以給她想要的保護和庇佑,隻要她願意,他想用一生來保護她,嗬護她。他之所以至今未立皇後,是因為隻有潺潺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後人選。可這些話,如今讓他跟誰說去?而那日同生共死、白頭到老的誓言,又叫他和誰去兌現?想到此生也許再也見不到她,趙匡胤隻覺得胸中異常憋悶,悲憤難舒,禁不住仰天長嘯。
趙素言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見皇兄神色淒苦,又見淩子澈毫無反應,隻是癡癡地呆望著窗外,心中忐忑不安,輕晃淩子澈的肩膀,問道:“子澈,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淩子澈仿佛忽然從睡夢中驚醒,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趙素言,又望向趙匡胤和了塵大師,緩緩道:“如今魔門已破,請求皇上準許淩子澈功成身退。”說著跪了下來。
趙匡胤忙把他扶了起來,長歎一聲,道:“子澈助我伐魔,趙匡胤已是感激不盡,子澈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既然你去意已決,我心裏就算再想挽留也無法開口。唉,子澈去吧。”
淩子澈向趙匡胤行禮道:“皇上保重!”又轉向了塵大師道:“大師保重!”接著看了看滿臉哀怨的趙素言,輕聲道:“你也保重。”說罷轉身飛速向崖下掠去。
此時的天地,除了瓢潑大雨和剛才潺潺令他痛徹心扉的一跳,再無他物。
趙素言呆呆望著淩子澈的背影,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奪眶而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