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淩子澈心中百感交集,向潺潺望去,隻見她慘白的玉容如止水無波,神聖莊嚴,心裏豈能不知她是怕自己命喪鍾塵軒手下,因而帶傷彈曲,為自己療傷,心底湧起一絲喜悅與寬慰,心中暗想,今日既知道你心中有我,就是死在鍾塵軒手下,我也無悔無憾了。當下他便隨著琴曲暗聚功力,片刻後隻覺得氣血通暢,重新站了起來。
鍾塵軒立在屋中,也隨著琴曲暗自調理內息。剛才雖重傷了淩子澈,自己也付出了代價,若非顧及聖王的麵子,差點就要吐出一口鮮血,坐在地上。如今聽到潺潺撫琴,他正好借此機會調理內息,心中卻想著,潺潺帶病下床彈曲,到底是為了淩子澈還是為了自己?我不顧一切為她療傷,她自是對我感激,應該是為我彈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剛才她看著淩子澈的目光飽含著無數複雜的感情,可她卻從未用那樣的目光看過自己。剛才淩子澈受傷倒地,她反應激烈,一定是怕我殺了他,才為他彈曲療傷。想到這裏,鍾塵軒心中一陣酸楚,眼見淩子澈居然又重新站了起來,忙收攝心神,暗忖,潺潺一直不肯接受我,都是因為你,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斷了她對你的念想。想到這裏,鍾塵軒暗中隨著琴聲平息內力,幾下呼吸間,隻覺得呼吸順暢,心靜澄明。但同時卻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對打打殺殺竟突然覺得十分厭惡,不想再與人動手,心中一凜,知道是受了琴曲的影響,忙提聚功力,排除雜念,撮掌為刀,向淩子澈劈來。
淩子澈有潺潺在旁暗中相助,頓時變得精神抖擻,鬥誌昂揚,深吸口氣,暗捏“憫”字訣,腳下一晃,輕易躲過鍾塵軒這內力與攻勢都減弱了許多的一掌,緊接著左掌虛晃一招,看似向鍾塵軒左肩拍去,右掌卻灌入真氣,直取鍾塵軒後心。鍾塵軒見淩子澈真氣逼來,淩空而起,到達房頂時手掌輕彈梁柱,借力向下,頭下腳上地按向淩子澈天靈蓋。手掌離淩子澈隻有寸許時,淩子澈忽地向前一撲,躲了過去,隨後反手一掌。鍾塵軒內力消耗過多,又因潺潺琴曲影響,玄陽神功無法發揮到極致,這一掌竟擦著了左臂,隻聽唰的一聲,鍾塵軒的衣袖竟被扯去了一半。鍾塵軒大怒,站穩後剛要向淩子澈反擊,隻聽門外腳步聲響起,趙匡胤竟提著腰刀,滿身是血的出現在了門口。
淩子澈見到趙匡胤,知道他已經成功解決了其他幫派,放下心來,但看他渾身是血,關切地問道:“皇上傷勢如何?”
趙匡胤正呆望著專心撫琴的潺潺,聞言向淩子澈和了塵大師看去,隻見了塵大師倒在一旁,淩子澈嘴邊帶血,又看了看鍾塵軒,知道他三人都受了內傷,沉聲道:“我沒事,我來幫你。”說著右手腰刀一晃,左手化作長拳,攻向鍾塵軒。
鍾塵軒一聲長笑,冷冷地道:“勞駕天下兩大年輕高手來對付我,我鍾塵軒真是愧不敢當。”說罷左掌迎向淩子澈,右掌則向刀鋒處劈去。一時間,勁氣交接之聲不絕於耳。互聽“嘭嘭”兩聲,三人分別向後退了數步,鍾塵軒倚牆而立,一口血吐了出來,左臂衣袖撕落處赫然現出一處三寸長的刀傷,鮮血直流。淩子澈與趙匡胤雖也氣息不穩,但見他站立不穩,豈肯錯失良機,遂又一起攻了上來。鍾塵軒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勉力提聚功力,雙掌分別迎向二人,隻是攻勢再不複往常。
一曲終了,潺潺望向屋中戰作一團的三人,本想再撫一曲,但見到鍾塵軒體力逐漸不支,漸落下風,不知為何心中竟沒有一絲欣喜的感覺,手指揚到半空中卻怎麼也落不下來,內心矛盾痛苦的要命。他若不為自己療傷,就不會損失內力,對付他二人也不會如此困難。可他明知這個結果,卻還是義無返顧地為自己療傷,我卻還用琴曲損害他功力。潺潺啊潺潺,就算今天真能殺了他,日後你可會心安理得?
窗外雨勢越下越緊,屋內一片黯淡。忽聽一聲“阿彌陀佛”,了塵大師的聲音在屋內一角緩緩響起:“佛語有雲: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聚,求不得,放不下。鍾施主你可知自己既執著於‘求不得’,又深陷於‘放不下’?老衲送你二十四個字:萬法眾生,皆係緣份。緣起即滅,緣生已空。有求皆苦,無求乃樂。”
鍾塵軒聞言一怔,心忖這和尚說的卻是實情,自己幾十年來最大的執著,就是要做這天下的霸主,為此機關算盡,煞費苦心。如今又加上自己苦戀的潺潺不但絲毫不感念自己的療傷之恩,還借此機會幫助別人對付自己。剛才那一聲聲琴曲,仿佛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在自己的心上。自己苦求天下霸主之位不得,苦求潺潺的愛不得,偏偏卻還是放不下這兩個執著,一時間心神激蕩,難以自製。
淩子澈與趙匡胤見鍾塵軒想的出神,呆立不動,怎肯錯過如此良機,一聲暴喝,同時攻向鍾塵軒,沒想到他竟躲也不躲,實實地挨了他二人一拳一掌,向後退了數步,吐出一大口鮮血,靠在了窗戶上。趙匡胤與淩子澈見他不躲不防,都大感意外,隻有了塵大師搖頭苦笑,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