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一合計,便思量著提前張羅一席酒宴來為他送行。就推舉了一個為頭的,綽號“賽東方”李維,來與龍冶說起此事。
龍冶聽得各位朋友有這番心意,心中也有些感動,拿出些銀兩對李維道:“李大哥,亡母的喪事已經讓各位勞心勞神了,兄弟們既然有這等深情厚誼,龍冶沒齒不忘。兄弟們的情誼龍冶心領,隻是這酒席開銷,決不能要兄弟們破費。還要李大哥操勞一下,把這酒席置辦的豐盛些。”李維堅推不受,龍冶隻是不允。李維無奈,隻得接了銀子,前去準備。
酒席設在城中梅雨酒樓,十餘人滿滿的圍了一大桌。眾人怕勾起龍冶傷心事,各各變著法兒要叫他開心。龍冶不欲敗壞朋友們的興致,打起了精神,強掩悲痛,和眾人推杯換盞。大夥兒知道龍冶此去必定大費周章,前途等著他的不知有多少艱難險阻。
夥伴裏少了一個喜歡鬧的,那樂趣減少許多,又想不出好法子讓他暫時忘卻喪母之痛,隻有爭相上來敬酒。
龍冶抱定不醉不歸之心,當然是來者不拒。雖然龍冶酒量比較大,也抵不住眾人的輪番轟炸,幾個回合下來,也有些醉意了。
龍冶端起一杯酒,眼中光芒閃動,口齒顯得不大利索:“各位兄弟,承蒙厚誼,全力相幫龍冶料理了亡母的後事,又特為小弟來餞行,不枉了和大家相識一場。龍冶不善於說謝謝,請兄弟們滿飲了此杯罷。”他一仰脖,把杯中酒傾盡。眾人依次幹了。
那個李維常年行走江湖,對江湖上的一些掌故禁忌極為博知,相好的都叫他“賽東方”,意為可與漢時學識淵博的大學者東方朔相比。聚在一起時,大夥兒都喜歡聽他說些奇聞異事。龍冶從他這裏學到了不少外出的常識。
李維問龍冶道:“賢弟,你說說看,這世間為人的最大難處是什麼?”
龍冶撓撓頭,回道:“我覺得做人最難是始終有一副俠義心腸。”
李維搖搖頭,道:“非也,非也。這天底下的規矩,做人最難是事事都做到坦誠。”眾人反複咀嚼李維的話,均覺果然不錯,要一個人一直行俠仗義,難雖難,也許有人能夠做到。但要某人事無巨細都做到不帶一絲虛偽,那就是萬萬不可能的事了。
李維對龍冶道:“龍賢弟,你待人熱心,原本無可厚非。若是天下人都如你這般,那你自然如魚得水。隻是你這樣方式到江湖中行走,多是被奸狡之徒利用,不加變通,誠為不智也。”
龍冶道:“多謝李大哥教誨,不知小弟如何應對?”李維道:“這其中諸多陷阱詭計,切記遇事千萬不可強自出頭。稍不經意就會掉進別人設的套兒之中。”
龍冶道:“小弟銘記在心。”龍冶再三拜謝。
那些朋友都拿出自己得意的東西送給龍冶,許多物品都是平日裏龍冶早就眼紅的不行,軟磨硬纏了很多次都沒有得手的。這些個朋友這番作為,弄得龍冶鼻子酸酸,眼圈紅紅的,一門心思向大家進酒。
一幹人把梅雨樓鬧騰得夠戧,最後離開時,人人是歪歪斜斜,相互攙扶而行,也辨不清東西南北。
前來送行的鄰裏倒也不少。龍冶從沒出過遠門,如今孤身一人外行,左鄰右舍都來出主意,把江湖上的的都向他交代。龍冶一時記不了許多,縱是記了,也是紙上談兵,這江湖上的事萬變莫測,隻有臨事再來隨機應變。
龍冶把朋友們送的器具俱都帶在身邊,各式各樣的物什放進去,龍冶的背囊幾乎成了個百寶箱。劉先生少不了反複叮嚀,臨了,從衣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把交給龍冶:“冶兒,到了京城,有機會的話,你去拜會一下劉禹錫劉大人,把這封信交給他。劉大人是我的一個堂弟,剛卸朗州刺史任回到長安。出門在外,多一個人照應總是好的。”
送別的人群中自然有徐老滿夫婦和徐娟兒三人。徐娟兒麵帶嬌羞,淚光漣漣,上前對龍冶道:“龍公子,娟兒這一條命是你救回的,他日你回轉金陵,娟兒為你沏茶遞水,洗衣做飯,終生做你的使喚丫頭來服侍你。”
龍冶笑道:“妹子,我不要你來服侍,你還是及早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在這裏先祝你找個如意郎君。”
徐娟兒臉一紅,退了下去。徐老滿上來囑咐道:“賢侄,那姓申的一夥人好像往金陵城西南方向去了。這夥人來曆不明,行蹤詭秘,賢侄千萬小心。”
提起申不凡,龍冶恨得牙癢癢的,暗暗立下重誓:寧可粉身碎骨,也要奪回金護胸,戳穿這一夥人的陰謀,為亡母報仇。眼下最要緊的是去長安,到舅父趙明道那裏問清楚這裏麵的關節,報仇之事隻得緩上一緩。
龍冶揮別眾人,幾步一回頭,離了金陵,直奔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