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長呢?是聖上要動手的?”陸培靜的聲音顫著。
白皇後道:“本宮隻告訴你,陸培元肯定不是聖上殺的,餘下的,你自個兒想去吧。”
再多的話,白皇後沒有再。
陸培靜此刻煩亂得厲害,根本沒法細細想。
謝箏拽著陸培靜的袖子,兩人一步步出了正殿,從角門離開了鳳殿。
夜風襲來,叫謝箏打了個寒顫。
白皇後剛剛念的那些姓氏,皆是舊都百家世家,姻親緊密。
謝箏突然想起了在應府時陳如師與她和陸毓衍過的話。
陳如師,連聖上都不敢輕易動舊都世家,他又怎麼管?
到最後,其實還是陳大人看得最明白了。
舊都世家、江南士族,對朝廷來就是硬骨頭,啃不動,又不能不啃。
聖上當年靠著舊都世家的支持奪得皇位,娶傅皇後為後作為“回報”,但作為當權者,如何能接受世家的擴張壯大?
外戚,曆朝曆代都是帝王的心頭病。
白氏為奪後位一步步謀算,也算是正中聖上下懷,他樂見其成,而白家勢弱,哪怕白氏封後,也由著他拿捏,一如今日局麵。
謝箏深深吸了幾口氣,心裏沉得厲害。
這後宮傾軋,到底,也全是皇權。
夜色深沉,身後的鳳殿漆黑一片,隻遠處的宮室有零星燈火,謝箏站在禦花園裏,隻覺得那黑暗裏層層的飛簷影子如一張大網,壓得身在其中的人喘不過氣來。
一旦牽扯上了皇權兩字,他們又能做什麼?
傅皇後的死由白氏一門承擔了去,可真正想要磨去世家光輝的聖上呢?
謝箏明白,哪怕今日蕭柏和陸培元站在這裏,他們也無能為力。
他們背負在身上的家族的百年名聲,是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揭竿起義以泄心中不滿?那是絕不可能的。
陸培靜也清楚這一點,她垂著頭,良久歎了一聲:“先皇後是個極好的人。”
下意識的,謝箏問了一句:“那聖上呢?”
陸培靜沒有回答。
兩人默不作聲走回了寢宮。
邁進去之前,陸培靜頓住了腳步,低聲道:“他是個好皇帝。”
勤勉端正,三十年來專心朝政,不圖享樂,如今外敵不侵,國泰民安。
他也精通帝王之術,平衡各方利益關係,一如前朝,一如後宮。
可他,並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個道理,聖上深深明白,也一直如此前行。
謝箏悶得慌,等伺候陸培靜歇了,她回到自個兒住處,躺著整理情緒。
牽扯了朝堂利益皇權,根本無所謂對錯,很多事情,原本也不是非黑即白的,謝箏隻是掛念蕭嫻。
若蕭嫻知道了傅皇後薨逝的真相,若她明白了傅老太太的病故源於她與李昀的定親,她會如何想,又要如何做?
閉上眼睛,謝箏想起了蕭嫻的笑容。
蕭姐姐抱著引枕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與她“我就是喜歡他長得順眼”,她還覺得李昀順眼嗎?
紛雜念頭充斥腦海,謝箏翻來覆去,直到亮時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