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白若站起身來,笑嗬嗬的看著王太明,
“前頭帶路!”
王太明終於聽出點門道來,原來這太子殿下連等候都懶得,更看出點端倪來,沒想到那個抓來的柳雲之竟然是太子殿下的朋友。
這一想,脊梁後冷汗下來了,趕緊走在前頭,將白若引到自己家的地牢前。
白若站在地牢的門口,笑了笑,那笑容很是妖媚,
“原來現在都流行私設監牢……”聲音又低沉又柔和,卻聽得人腿腳發軟,至少王丞相的腿腳是軟的。
這話裏有話啊……誰都知道民間打官司要到州府縣衙,被判有罪的才能投入到衙門裏的監牢裏,如果當官的有了罪,直接投入到專門處理官員的部門的監牢,可是私設公堂……這太子殿下話裏頭有點刺探的味道。
王太明不敢說什麼,趕緊吩咐人打開地牢的門,白若跟著他進了地牢,裏麵陰暗潮濕還漆黑一片,前頭有個小仆帶路掌燈,王太明扶著白若,邊走邊囑咐讓太子爺腳底下小心。
地牢裏很潮濕,這個監房裏有垛草,但已經濕掉了,柳雲之隻能撿著稍微幹燥的地方,身上又髒又難受,他靠著牆角,卻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如果還遇到那樣強搶民女的事他還會出手去救。
正想著,突然外麵燈光一閃,腳步聲一亂,幾個人站在他的監牢前。燈光有點晃眼,讓柳雲之一時看不清對麵來人,隻隱約能看到似乎有個人正穿著白色的衣衫。
他用手擋在自己的眼前以適應那燈光,耳朵旁卻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接著兩個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其中一個將那晃眼的燈光擋住,讓他看到了來人。
來的正是若白公子和王丞相。
王丞相陪著若白公子,那副陪笑臉的樣子讓柳雲之心頭突然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這若白公子的身份不簡單。
然後,他就被從地牢裏帶了出來……
他始終沒問若白公子的身份,因為問了也知道那不是他能高攀的身份,還是算了吧,君子之交淡如水;若白公子想將他帶到更好的客棧去,卻被柳雲之婉言謝絕了。
柳雲之仍舊住在原來的小客棧裏,小書童看到自己的主子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
主仆二人仍住在這安靜的等待新狀元能早早的回來,日子雖然平淡,但他們的日常生活裏卻多了個若白公子和他的仆人,兩人經常來客棧裏,或品茶、或聊天、或談古論今、或評論詩辭文章。
若白公子在聽過幾次他對文章的理解和評論之後竟然建議他去考殿試;柳雲之一笑,不涼不熱的婉轉的搪塞著,他隻想來找自己的哥哥,並不想走仕途去考試,家裏已經有了一個狀元,夠了。若白公子卻對他的這種淡然隨性的態度並不滿意,隻要一有機會就跟他聊這個話題,柳雲之也隻是笑著聽,並不答應,卻也不否認他。
兩個人就如同貓和老鼠一般一進一退的玩著遊戲,小書童看著他們兩個人,心裏總覺得莫名其妙,這兩人……真累!
最近,讓柳雲之心焦的卻是左等等不到哥哥,右等等不到哥哥,去門上問過多次但得到的結果都不令人滿意,門上人說哥哥去了外省又有了新的任務,皇上下令讓他平水患,不過了雨季是回不來的,算算日子,這平水患一定要過了夏季才能回來;手邊帶的銀子不多,居住吃飯都需要錢,哥哥如果不回來,他和書柳如何能熬過夏天?!想跟門上問哥哥的地址,跟哥哥通上一封信說說現在自己的狀況,可是那門上的人看著他的樣子似乎是認定了他是個騙子一般。
咬咬牙,轉身回了客棧;吩咐小書童研墨,柳雲之打算畫上幾幅字畫到街裏去賣,隻要能熬過夏季等到哥哥回來日子就會好過一點;隻要能養活他和書童他不在乎上街裏去販賣自己的字畫。
那時候街裏販賣東西都是要跟周圍的商販打好招呼的,可柳雲之是從起昌城來的,不懂都城的行規,第一次出攤就遭了人家的白眼,還讓人罵得夠戧,柳雲之忍耐著,咬著唇尷尬的笑,可是隻在低頭的時候眼裏晶瑩的閃著淚花,畢竟是15歲的少年,沒經受過這種羞辱,可是卻已經開始懂得羞恥,也知道這眼淚是不能讓外人看到的。
第一天就有人將他的字畫撕爛,把他推出很遠……
他是懂得世態炎涼的,不過為了生存,能有什麼辦法呢?手邊的錢已經不多,而這個時候還隻是春天,他不想回起昌去……
好矛盾!
為了他和書柳,隻能忍耐。
一天、兩天、三天……百姓總是善良的,他們的心雖然容納的東西可能不多,每日都被柴米油鹽的瑣事灌滿,可是他們也是懂得出來討生活的人的不易,其實,他們的心是可以容納天大地大的,其實他們是擁有最寬廣的胸懷的。
不久之後,這條街竟然就真的接受了柳雲之的到來。
柳雲之的生意並不好,人們更關注的是吃喝問題,哪有那個閑情去欣賞字畫?!街裏最近倒是真來了幾個人到柳雲之的攤子前,不過,他們竟然就是當初在觀河樓下聽他和若白公子賦詩之人。
在柳雲之的小攤子前停了一會,有人掏出五個錢來,一枚一枚的把那錢扔在他攤子前的土裏,用腳抹了抹,然後又將那幅買到手的“鬆山歸鶴圖”撕的粉碎,扔在地上,用腳將那畫和地上的錢撚了又撚,回身還啐了一口,接著後麵跟著的那幾人就大笑出聲。
那笑聲整整在柳雲之的夢裏出現過一個月,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那刺耳的嘲笑聲,每天晚上都能夢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正逐漸模糊,那是他在垂著頭拚命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時最後看到的畫麵……
可是,他需要這筆收入啊,他要活下去啊,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