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熟人真不好下手(1 / 1)

月下舞雪

老張領著孫子,拎著一條魚走了進來。

這老張是我爸的上級,當年在部隊威風八麵,如今退了休,仍然是不怒自威。他愛釣魚,每個周末都來我這飯館東邊的垂釣園玩上半天,據他自己說:“我釣魚不為魚,隻為釣。”這話不假,人家這老頭每月的退休金能頂我這小飯館一個月的營業額!吃條魚自然不在話下。

我連忙迎了上去,“大爺,您今天收獲如何?”老張滿臉春風:“今天收獲不錯,這條虹鱒挺大。”我接過來,用手一試,得有兩斤多。

我笑著問:“大爺,這魚您想怎麼做?紅燒還是……”老張揮揮手:“清蒸吧。我這小孫子挑食,吃魚隻吃清蒸的。”這有錢和沒錢就是不一樣。有錢人家的孩子連吃魚都能挑,我那兒子可沒這福氣,有空的時候就給他做頓好吃的,要是忙起來,他也就湊合著吃兩口——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我在廚房裏正多愁善感,老婆接過魚去,“別傷感了,讓你多雇幾個人,你偏不!我這老板娘當的,還兼做服務員!”說完,就要去刮鱗。我趕緊攔住她:“別忙,老規矩辦。”老婆很驚詫:“這老張可是熟人,你也宰?”我鼻子哼了一下,“我的原則是寧可多宰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熟人都舍不得下手,你什麼時候能過上有車有房的生活?”這老張都這麼大年紀了,老眼昏花,給他換條小點的魚他能看出來?老婆提醒我:“人家要的可是清蒸。”老婆的意思我明白,要是紅燒,魚一過油,就小了很多,這清蒸不好做手腳。我板起臉來,“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這還不好辦?多加點湯,蔥、薑、蒜什麼的多給加點,不就結了?”老婆衝我一伸大拇指:“有才啊。”

趁老婆在後廚忙活的空當,我給老張泡了一壺茶,上前招呼,畢竟這是長輩,而且還是咱的“財神爺”,咱可不能冷落了人家。我一直告誡老婆,“盜亦有道”,殺熟也得有個原則,那就是“殺”得痛快的同時,也讓“被殺”的感覺舒服才是。

大廚是我用重金聘請的,廚藝自然不在話下。別看咱這飯館小,用京戲裏唱的,也就三四個人一兩條槍,可做一條讓老張滿意的清蒸魚我還是有把握的。

陪著爺孫倆說了會兒話,老張的小孫子又嚷嚷著要吃提子。老張看還得等會兒,對我說一會兒就回來,起身帶孩子去買提子去了。

約摸十幾分鍾,爺倆就回來了。原來,老張開著私家車來的。我驚訝地說:“您老這是鳥槍換炮啊。”老張嗬嗬笑著說:“有這個還是方便。”

這句話更加堅定了我“殺富濟貧”的決心。

老張讓我把他買來的提子洗一下,一會兒孫子要吃,“這小子,飯也不正經吃,天天把水果當飯吃。”我拎著提子到了後廚交給老婆。

不大會兒,魚上桌了。

老張瞪大眼睛,看了看盤子裏的魚,再用筷子把魚翻了個身,對我說:“這魚不是我的吧?”我也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以前有人見我用小魚換大魚,想討個說法,被我這一百八十斤的塊兒給嚇得不敢吭聲。對老張,咱不能用這招。但魚身上又沒寫名字,料他也不能對我怎麼樣。

老張語氣越來越堅定:“這魚不是我的。”我語氣也越來越硬:“肯定是您釣的那條。別看活的時候大,這熟了自然縮水……”老張沒理我,招呼他那小孫子:“鬧鬧,過來,你手裏那東西還在嗎?”小孫子手一伸,“還在呢,我正玩著呢。”我一看,這孩子,怪不得叫“鬧鬧”!玩什麼不好,偏玩個魚眼睛!

老張看著我說:“我這孫子淘氣,非得要看看我釣上來的魚是怎麼睡覺的,就把眼睛摳下來了……”我看看盤子裏那條小魚,正鼓著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怪不得他剛才把魚翻了個身,原來是看對側的眼睛在不在!

臉上正紅,老張慢悠悠地說道:“別看我老眼昏花,可我怎麼看這條魚不像是虹鱒,倒像是條草魚……”我這汗一下就下來了,心裏埋怨:老婆啊老婆,不是讓你換條小的嘛,怎麼連品種都換了啊,對熟人下手也不能這麼狠吧?

恰好,老婆端了洗好的提子進來了,還沒等我開口呢,那小孫子摘了一個放在嘴裏,一下又吐了出來,“這不是我們剛才買的!”這……這怎麼可能?老張看看盤裏的“提子”,搖搖頭說道:“我們剛才買的是提子,你這上的分明是葡萄嘛!”看看老婆的表情,再看看盤裏的葡萄,我一下就明白了,額滴個神啊,你這舉一反三學得也忒快了吧?怎麼能把昨天那把沒吃完快壞了的葡萄給人家換了呢?這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