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然正準備叫‘爸’,聽到這一聲‘護士’,當下愣住了。
“我睡了多久了?”
盛青山從床上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似乎要下床。
盛安然忙伸手扶住了他,卻被他推開了,“沒事,我自己來。”
說著,便自己下了床,摸索著穿上鞋,雙手探到床尾,扶著周圍的東西緩緩朝著陽台方向走去。
“今天天氣好像挺不錯的?”他走到陽台,盛安然眼疾手快幫他拉開了門。
“謝謝。”盛青山點了一下頭,走到陽台上,“空氣挺好的,好像是下過雨了吧。”
說著話,他忽的踉蹌了一下,腳下被椅子絆住了。
“爸。”盛安然驚呼出聲。
盛青山扶著椅子邊緣勉強站穩,詫異的回過頭,望向出聲的地方。
“安然?”他神色怔怔,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盛安然快步走上前來扶住了他,“是我,爸,您都病成這樣了,電話裏怎麼什麼也不跟我說?”
驚訝之餘,盛青山臉上露出幾分喜悅來,“來,你坐,這有什麼好說的,人年紀大了都有病災,我這還算好的,不痛不癢,就是平時生活上稍微有些不方便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事情被他說得輕描淡寫,盛安然聽著卻更加的不是滋味。
“怎麼搬到療養院來住了,家裏沒人來看你麼?”
“你阿姨忙公司的事情,安瑤準備結婚呢,偶爾會來看我,對了,安瑤結婚的請柬給你發了麼?”
盛安然猶豫了幾秒,“發了。”
盛安瑤要結婚的事情她有所耳聞,還都是從談書靜那兒知道的,她朋友多,有不少人都接到了盛安瑤的請柬,但是她這個做妹妹的卻沒收到。
隻是這會兒盛青山病著,她也不想他生氣,就隨口撒了個謊而已。
“安瑤這孩子被她媽慣壞了,脾氣不好,也喜歡耍小性子我是知道的,但她畢竟是你姐姐,看在我的麵子上,婚禮你會來的吧。”
“我會去的。”
“那就好。”盛青山欣慰的點了點頭,握著盛安然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你阿姨她們母女,一直都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跟她們計較,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像你媽。”
“您還,記得我媽?”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盛青山仿佛想起了過往,失去焦距的眼睛望著空氣,多重滋味齊齊湧上心頭,聲音很滄桑,仿佛裹著濃厚的歉疚與懊悔,
“我還不知道以後怎麼到下麵去見你媽呢。”
盛安然坐在一旁,無從安慰,也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麼都不合適。
在療養院陪著父親待了一下午才走,開車回家後隻覺得家裏空蕩蕩的,像是一個巨大的盒子,沒有半點暖意。
盛青山當初以為是遇到了真愛放棄了陪他白手起家的妻子,到老了身邊卻空無一人,兒女算什麼?兒女的思想從未跟父母在一個平行空間,能相濡以沫的隻有你的終身伴侶,而這個終身伴侶,萬裏挑一也未必能找到靈魂契合的人。
自己找到了麼?
盛安然心中激蕩著這句話,在黑暗中坐了好久,她忽然醒悟了似的,摸出手機定了機票,拎包下樓,打車去機場,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