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燈,是四方燈!”方等站了起來,興奮地跑到昭佩身邊,“母妃,你不是說想瞧瞧四方燈在天上的樣子嗎?快起來吧!”
昭佩躺在床上紋絲不動。方等又輕柔地喚了幾聲,也沒什麼反應。他終是跌坐在了床邊上,目光空洞。
“世子,請快出來看看!”在屋外守夜的木槿叫著。
方等以為是師父到了,急忙向外走去。一打開房門,順著木槿手指的方向,轉身。數不清的星星隕落人間,與冉冉升起的四方燈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星隕一道道劃過,就像天空落下的淚。映在方等的眼中,明暗都快得來不及抓住。
還未學過星象的方等,隻在《春秋左傳》中讀過“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的奇觀。眺望這絢麗多彩的畫麵,他隻希望是個上天的瑞兆。這些墜落的星星都是給他母妃的祝福。
一聲輕輕的叫喚將方等拉回了現實。剛才是母妃在喊我嗎?
心中一喜,方等走入房內。在屏風外一角,他一眼就發現母妃醒了,閉著的雙眼微微開闔,整個臉龐都顯露出一副氣若遊絲的嬌弱感。
忍了許久的方等,一頭撲進昭佩的懷中,喊著:“娘親,娘親。”
腹中空蕩蕩的,沒有了早先方偕翻騰的動靜,昭佩輕撫著方等的頭,溫柔地問了一句:“偕兒呢?”
子衿沒來及開口,方等就接了話過去,“母妃怎麼剛醒就找弟弟,等兒大老遠從雍州趕回來,也不見母妃提一句。”
清澈的眸子裏染上了幾絲血色,昭佩瞧在眼中,笑出了聲,“這麼大個人了,還吃弟弟的醋?”
她疑惑看了一眼子衿,隻見子衿輕輕地點了點頭。
主仆那麼多年,她自然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其實在她倒下去的時候,她就清楚地知道,這孩子估計是保不住了的。隻是見過孩子一麵,讓她心底有了一絲希望,然而希望終不過是希望。
懷中的方等還沒有感受母妃情緒的變化,自顧自地說:“我今晚就想一個人賴著母妃,娘親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同我一起睡。”
“好。”昭佩讓子衿下去休息。
一聽母妃答允,方等自己迅速地脫了鞋襪和外衣,裹著被子,挨著母妃,小小的眼裏寫滿了滿足,“母妃,還記得給我唱過郯縣的歌嗎?等兒好想再聽一遍。”
那是一首郯縣的童謠,昭佩摟過方等,用故鄉的語言唱了出來。
心裏的難受,伴著輕柔的音調,漸漸釋放。
一曲唱罷,懷中的方等已經睡熟。傻兒子,你在想什麼,難道我會不懂?
輕輕地把方等的頭放在枕上,“出來吧。”
離誅離頡同時出現,向昭佩行了禮。
“將我昏迷後,府內城中發生的事,都詳細地說一遍。”昭佩倚著床柱說。
離頡望了大哥一眼,慢慢地說了起來。
精神不濟的昭佩,勉強將事情聽完了。這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心裏盤算著無數的計劃,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困乏不已,“留意嫣然,退下吧。”
兩兄弟對望一眼,出了房門。
屋外木槿和子衿鋪著被子,和衣而坐。
子衿見離誅現身,叫住了他:“離誅,請隨我來。”
與離頡擠眉弄眼地調笑不同,木槿抬頭發現離誅的下巴長得很好看,就像一座山峰隱藏在黑夜中。
離誅跟著子衿到了她的房間,離王妃住的地方不過幾尺遠。
子衿拿出披風還給他,“多謝。”
心下了然,離誅接過披風,“該說謝謝的是我,你常幫我照顧離頡。”
“他既是王妃的暗衛,有些事也是我分內的。”子衿一句話,就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拉得老遠。
略帶苦笑,離誅說道:“既然如此,我先回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