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羽兒單手執簫,櫻唇上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身白梅的寒冽之氣瞬間化於無形,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特有的嬌俏可愛,正是身嬌而不媚,唇紅而不豔:
“好久不見了呢,真高興紫菱師姐還記得羽兒~”
少女的聲音清脆,恰似雨露相擊,銀珠落於玉盤,語氣裏似乎真的很高興似的,然而那雙寒眸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一頭銀白長發披散在身上,似實還虛,似真亦幻。
喚作紫菱的女子更是看得的心驚,為那頭妖異莫名的銀發,也為少女的微笑。雖知曉此番前來必會遇上,卻沒想到以這種形式。那個數年不見的稚嫩女孩,如今竟以此天人之姿現身梅林,立於花雲上,卻連一葉花瓣也不曾震落,可見其輕功之高。山間寒氣入骨,竟隻著單衣,可見其內力之深。但見其笑靨妍妍也不像是真的故意要隱藏恨意。紫菱暗自存了一絲僥幸,當年事發寒羽兒畢竟年幼,後更中毒生了一場大病,當年之事怕是早就忘了。這麼想著便稍稍安心,紫菱暗自鬆了口氣。
“紫菱師姐真是厲害,竟在林中撐了半日之久,羽兒好佩服。”
少女笑容甜美,“不過不知道師姐此番前來探望羽兒,是為了什麼事?”
紫菱深吸了一口氣,強作鎮定回道:“此番闖林,情非得已,實在是情況緊急,但求見醫聖一麵。”
“哎呀,真不巧,”寒羽兒蹙起秀眉,頗感麻煩的嘟起嘴,說道:“爹娘上個月剛剛死了,師姐來晚咯。”
那口氣到沒有剛死了父母的悲傷,反倒就像是在說“今天剛好下雨”一般無所謂。
“什麼?!”
紫菱倒是沒想到這點,身形一晃,不可置信的驚叫出聲:“醫聖毒聖皆已仙逝……”
“就是這樣啊,師姐你運氣真差。”
紫菱看著寒羽兒精致的臉龐,神色中一點都不見悲傷的影子,倒是似乎為她感到遺憾的惋惜。紫菱一時難辨話中真偽,而江湖上固然消息靈通,但也未必能管到這千丈裏來,沒有傳言也屬正常。她沉吟了一下,才又開口:
“那麼現在早寒居的主事是?”
“嘻嘻嘻~~~”
紫菱的緊張卻換來了少女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不由又疑又惱,嗬斥出聲:“你笑什麼?!!
寒羽兒唇角一勾,斂了笑聲,麵上笑意卻沒有減。她微微斂袖撫著下巴,素紅的衣袖稱的嬌美的麵龐生生化出一絲詭異的妖媚來:“師姐啊,你還當真越活越糊塗了麼?爹娘死了,這早寒居的繼任者自然是羽兒了~~”
不理會紫菱的遲疑,寒羽兒嗤笑著幽幽道:“不過紫菱師姐這點倒是沒變,還是那麼盛氣淩人,可惜啊~~這裏不是上宮的藝伶宮~”
紫菱身子一震,才想起了自己可悲的處境,她向來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現在這種境況若是惹惱了寒羽兒,別說任務完不成,就是想要活著下嶺也不可能。便撐著直起身子,襝衽為禮:“是紫菱一時情急,魯莽了,還請藥王見諒。”
這邊紫菱突然這麼有禮,那邊寒羽兒的笑意卻更深了:“師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有什麼事說便是了。”
紫菱定了定神,慢慢解開手裏長條狀物的包布,“你可還記得此物?”
麻布抖落,寒羽兒甜美的笑容瞬間褪去。足尖一點,香雪紛飛,銀發高揚,身子已是翩然而下。寒羽兒直掠到紫菱身前接過那什物,伸出手緩緩撫摸,指尖竟是微微顫抖。
那是一把古琴,琴身由上好的古杉木製成,成流線型伏羲式。琴尾繪有一枝傲霜寒梅,上書一象形文“暮”字。寒羽兒的指尖緩緩滑過琴身,便停在了那個字上,連聲音都微微濕潤:
“暮姐姐……”